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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愁予:我小时候就喜欢诗、词
 
郑愁予:本名郑文韬,1933年生于山东济南。1949年随家人去台湾,先后就读于中兴大学、美国爱荷华大学等。旅居美国,任耶鲁大学东亚文学系教授。著名诗人,诗集《郑愁予诗集Ⅰ》被列为“影响台湾三十年的三十本书”之一。曾多次当选为台湾各文类“最受欢迎作家”。曾获青年文艺奖、中山文艺奖、中国时报“新诗推荐奖”等。

  在香港大学中文系见到郑愁予先生时,他刚到香港,古色古香的办公室里堆放着书刊杂物。我们的手上提满生活用品,出校门,打车来到郑愁予的住所,此地背山面海,环境清幽,名为“沙湾径”。

  从耶鲁大学退休以后,郑愁予近年多在金门与香港两地任教。他说:“我喜欢旅行。”半个世纪以前,他以一首《错误》誉满诗坛:“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顿时被誉为“浪子诗人”。郑愁予则认为自己的诗作中蕴含“无常观”:“正因感悟人生无常,而衍生悲悯心和任侠情怀。”他淡淡地提起,从前谈诗,常常提气质,常常说气质决定内容,内容决定形式。“气质”非常近似佛经中讲的“心”,悲悯之心即是“菩提心”。

  郑愁予并没有把诗理说得太玄,更多的是讲故事,这些故事都可入诗。童年时接受的人道主义思想在他的故事里一以贯之。读书时代见到人间不平事,他化为诗篇,即使快离开大陆时看到外国的军舰,也是满脑子反抗帝国主义的思想。初到台湾,依然看不惯政治上的恐怖,到了快离开台湾时,本来同行的陈映真被捕,让他义愤填膺。他铿锵地念起诗作《赠一位同年游美的旧友》。

  早年一路“流浪”,中年以后在耶鲁大学的教书,生活才算安定,郑太太也在耶鲁大学的图书馆工作。提起耶鲁大学的傅汉斯和张充和夫妇,他说:“我们非常接近,住在同一个城里。张充和唱昆曲,现在有她这种修养的人很少了。”而对曾在耶鲁大学教书的余英时,郑愁予认为:“余先生研究儒家的思想,其实他的性情是道家的性情,他对做官是完全没有兴趣,没有功利思想。他不是那种死板的人,喜欢文学,写旧体诗、书法,喝茶,唱戏,下围棋。”

  闲谈中,郑愁予对两岸的情况相当了解,他说:“在许多场合我还是表达意见。”而谈起在美国的前辈们,不免感伤:“听说纪弦在旧金山中风了,赵如兰中风了,唐德刚也中风了,不知近况如何……”

  “俄国小说对我的影响最大”

  郑愁予原名郑文韬,祖籍河北宁河,1933年生于山东济南。童年时就跟随当军人的父亲走遍了大江南北。抗战期间,随母亲转徙于内地各地,在避难途中,由母亲教读古诗词。15岁开始创作新诗。

  南方都市报:抗战对你的童年影响大吗?

  郑愁予:我常说我是“抗战儿童”,4岁那一年在南京,家父是军人,在陆军大学当学员。那一年,他从学校毕业,就派到前线去了,所以我跟母亲就到山东去了,大概是在南京大屠杀之前的两个多月。到了山东,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红叶,觉得很稀奇,可见那离南京大屠杀的时间很接近。

  南方都市报:抗战期间你到了很多地方?所受的教育怎么样?

  郑愁予:是,山东、河北和内地很多地方,我小学在数不清的地方读过,也在乡下私塾背古文。因为在读中学的时候总是跳级,有些数学就没读过,考学校的时候就吃亏。但是在文科方面毫无影响,反而是自己有机会多读书。

  南方都市报:小时候对古典诗词感兴趣吗?

  郑愁予:我小时候就喜欢诗、词,我背诵得多的是词。姜白石的词我很有兴趣,后来我喜欢长调,辛弃疾我最喜欢。我性格中豪迈、婉约两方面都有。

  南方都市报:当时了解新诗吗?

  郑愁予:我伯父的儿子有很多手抄的新文学的东西,我如获至宝,全部都读过,但我比较欣赏诗,当中有冰心的作品。后来有机会找到新诗,就读新诗了。

  南方都市报:抗战胜利后怎么去了北平读书?

  郑愁予:家父是军人,抗战期间有一段时间他在张自忠的部队,后来部队改编了,他就去陆军大学教书,教战术,这是他的专长。抗战胜利后,他回到部队里,我们那时候都到了北平。我真正开始练习写作是在北平。我到北平就跳级读中学,因为是军人的子弟,有一个特别的优待,可以挑学校,后来就挑到一个当时最好的市立第五中学。他们给我看国文教科书,我一看就觉得太浅了,当时我已经读了很多古典小说,包括武侠小说,所以国文的程度相当不错。那么,我就说我至少要读二年级,一跳就到初中二年级。

  头一天上英文课,我完全没有见过英文字母,可是二年级英文课已经蛮复杂了,这个使我非常困难。后来我就苦恼,常常逃课。我就转到一个英国教会办的学校,老师都是英国人,上课很多都是用英文上课,而且是住读学校,目的是使我能够借机会练习练习英文。可是这个策略也有问题,因为那时候我的同学的英文程度已经相当不错了,老师和学生之间平常走在路上都是用英文交谈,有时候和别的学校的人也是用英文交往。所以我没法跟同学打成一片,尤其上课的时候,我就偷偷地读中文的诗集。那个学校虽然不大,学生很少,图书馆还不错,所以中文的新文学的作品,我都读过。我最有兴趣的是读翻译的作品,俄国的小说对我影响很大。后来,如果我写诗的话,用的是诗的意象,如果写散文,仍然受翻译的俄国小说的影响,常常写长长的句子,复杂的术语和描述混杂,像俄国小说翻译成中文的样子。诗的语言需要简洁、直接。

  南方都市报:后来怎么提高自己的英文水平?

  郑愁予:这时候,因为我在学校里读书,受基督教的影响很大,我的英文不行,我的老师每天就说:你要求主帮你,开你的智慧。每天早上起床,六点半做祷告。后来我就很喜欢做早祷,唱诗,老师欣赏我唱诗的能力,让我做领唱。我慢慢就进入基督教的教义。我读基督教的历史,知道基督徒被迫害,能够在几次被杀戮的情况下茁壮起来。罗马人的刀架在脖子上,问:“你是基督徒吗?”答“是”的话,刀可能就砍下去了。我非常受感动。

  南方都市报:1949年的时候,了解天下的大势吗?

  郑愁予:我懂很多了。那时候北平学潮汹涌,北大、清华、燕京的学生参加活动。我在1948年暑假的时候去参加北大的青年文艺营,那时候学校管得比较严,一个礼拜学生不能离开一步,我们从学校里跳墙出去,在北大的民主广场参加游行。

  我们办一个壁报,名字叫“处女地”,取自屠格涅夫的诗句:要耕处女地,必须深深地犁。思想左倾,是从基督教的人道主义出发,充满了仁义心。我们去煤矿看矿工的生活,所以我在北大的暑期练习写作的第一首诗就是《矿工》,第一句就是:“你一生下来,上帝就在你手上画了十字架。”因为我那时候没有什么生活的经验,我得到人类历史思维方面的思想是十字架、牺牲。老师很喜欢,他说:你这诗很有意象,这个十字架就是工人挖地的十字镐。我受到很大的鼓舞。

  南方都市报:怎么会到台湾?

  郑愁予:我父亲那时候跟随傅作义将军,曾经做过代理参谋长的职务,共产党的部队打过来了,撤退来不及了。整个东北、华北全部撤退,到1948年的年底,战况已经很糟糕了,所以把我们送出来。

  到武汉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外国的军舰,那时候满脑子是反抗帝国主义的思想,民族主义加上人道主义,是我年轻时写诗的最基本精神状态。后来我们全家到广州,最后从广州去了台北。那已经是1949年的夏天了,我16岁到的台湾。

  作品里都是人道主义思想

  1949年郑愁予至台湾后,先后毕业于新竹中学、中兴大学等学校。郑愁予一面学习,一面从事写作,其作品受到纪弦赏识,成为现代派诗社重要成员。郑愁予曾获青年文艺奖、中山文艺奖、中国时报“新诗推荐奖”及“国家文艺奖”,多次当选为台湾各文类“最受欢迎作家”,诗集《郑愁予诗集Ⅰ》被列为“影响台湾三十年的三十本书”之一。

  南方都市报:后来你在台湾读了好几个学校?

  郑愁予:我的中学读了几家,大学读的也不是一个学校。我到台湾时有一个广西大学的转学证明书,我先到台大借读,但是他们说借读生在1949年3月就截止了,不收了,因为过去有很多大陆的学生转学过来,有很多被派来的地下党学生,左派学生,他们抓还来不及,就不接受了,所谓“白色恐怖”嘛。他们说你可以随班读书,没有学籍,我读的是土木工程系,因为我最喜欢的是建筑学。这没关系,我到台大就参加土风舞社,我在北大暑期学了很多土风舞,参加了新读书会,老的读书会被认为是左派的,抓了很多学生。学校设了一个陷阱,你参加这几个学术团体就认为你思想左倾,你喜欢乡土民谣喜欢土风舞喜欢新诗,就认为思想有问题。我和别的同学有左倾思想、人道主义,那时感情是很真诚的,大家在一起,非常亲密。

  后来我进了新竹中学的高中三年级,那时候考试很费事,我没有学过数学的三角学,考得不好,新竹中学特别注重数学,当时是台湾最好的中学。考大学时我先考了一个学校,叫行政专科学校,两年毕业。这个学校是台湾省立的,培育行政人才。后来行政专科学校变成法商学院,我是在行政专科学校毕业以后,就去服兵役,回来以后,法商学院成立了,我才到法商学院读书。我白天工作,夜间读三年。但是读了两年之后,法商学院变成中兴大学,现在这个学校又改成国立台北大学了。最后读了五年,校名改了四次。

  南方都市报:许倬云先生和金耀基先生都谈到,1949年之后在台湾受的教育还是相当不错。

  郑愁予:我在新竹中学读书时,有个国文老师是国学家,他教国文时是很注重传统的,他觉得白话何必去教,有兴趣就去看好了。我在大陆读书时就踢足球,到了台湾我也踢,那个老师刚好是我在大陆时的老师。我一直对体育运动很有兴趣,我到现在还热爱运动。

  南方都市报:你从学校毕业之后做什么工作?

  郑愁予:我在大专毕业是19岁,服役军官出来是20岁,后来选了会计统计科,我想离文艺远一点的,因为我知道徐志摩就是学这个的。我觉得徐志摩学这个东西,后来居然可以成为诗人。徐志摩就说:我居然可以成为诗人,那是想也想不到的。因为他的祖先从明朝以后查起来,没有一句诗可以流传的,他在十几岁以前,无论什么旧诗、新诗,一概没有读过,他家里是搞钱庄的。他出国,在两个大学都是学财经。而郁达夫是学统计学的。这个大概跟写作最没有关系了。所以我学了会计统计,毕业以后,考及格了。

  我的同学第一志愿都填台湾银行,我就选了基隆港务局,我也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唯一的目的是要去海港。我写作完全是自发的,后来发现写诗的人都不是学文学出身的,学文学出身的人写出来的诗特点少。我在基隆港务局主动要求和码头工人一块干活,非常快活!我有时候带着本子对着海,写诗。

  南方都市报:当时的政治环境对你的创作有什么样的影响?

  郑愁予:我到了台湾,政治上压力很大,我的诗集都被烧掉了。在行政专科学校的暑假,当时组织一个大专同学军中服务队,我喜欢旅行,就参加这个,有机会去澎湖。到了澎湖的军队里,简直让我难过得不得了,很多跟我年龄差不多的孩子,有一批是从山东整个学校撤退出来的。整个中学说是要到台湾去读书的,结果全船送到澎湖,在这里入伍当兵了。澎湖也是前线,很苦恼,看到我们年龄差不多的在读大学,来给他们“服务”。“服务”什么呢?有的人唱歌跳舞。我跟他们聊天,很难过,我觉得还是应该写东西,不能看了这种凄清的场面无动于衷。后来才开始写东西。

  那时候在军队里受一个人的影响,就是孙立人,他是当时的陆军总司令。我们的教育班长等于是老师一样,是孙立人训练出来的,那个年轻人真是了不起,战绩第一流,纪律第一流。孙立人是第一流的将军,第一流的老师,他给我最深刻的印象是:有一次他来了,召集我们每人带一个小板凳,坐在大操场上,他在台上演讲。我们以为他会讲什么训词,没想到他讲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孟子,孟子是讲仁义的,是主张和平的,讲起来很有道理。后来蒋介石把孙立人整掉了。蒋介石一生没有做太多害人的事情,他最糟糕的就是用自己的亲信。蒋介石的失败是整掉了孙立人,蒋经国的失败是起用了李登辉。

  我受孙立人的影响,当时对自己的左派思想有所检点,那时候我非常清楚大陆的情况。首先是胡风被整了,绿原是胡风派的大将,这被整的一批名单我看了,很伤心。后来1957年,艾青受放逐到北大荒,我觉得这太没有道理了。我首先受基督教的人道主义的感染,人道主义也是要有方法实现才行,而不是存在脑子里。于是我开始写作,我的作品里都是人道主义的思想。

  南方都市报:现在大家都说50年代是台湾新诗得以蓬勃发展的时代。当时覃子豪先生和纪弦先生两边关于新诗的论战,你了解吗?

  郑愁予:我知道,双方都有我的朋友。1953年我写了第一首诗《老水手》,是投稿的,后来都是别人来要。

  覃子豪先生写信给我,纪弦先生写信要跟我见面。我去见了纪先生,他们看了我的笔名“郑愁予”,看了我写的作品,以为我是哪一位前辈诗人。可是当他看到我在军队里剃一个光头,他说:“郑愁予,居然像个中学生!”(笑)纪弦先生对我的影响相当大,他在语言上比较开放,他跟艾青是同一代人,艾青的语言是自由开放的,其实里头很有张力,不是随随便便的白话文。许多人写的诗押了韵,依然松松的,没有张力。艾青的诗并不押韵,但是有张力。纪先生也是这样,本身是自由体,但是有张力,他主张不押韵,但是把张力掌握住。其实就是从楚辞的传统演变过来,开始有咏叹的调子,这大概是我的诗的来源。

  在纪先生之前,我们都读过一本书,叫《现代诗论》,翻译过来的,我们都学这个理论。但我一直觉得诗是写出来看的,理论只能了解一下,所以我相信:气质决定内容,内容决定形式。

  基本的调子就是“无常”

  1968年,郑愁予应邀参加爱荷华大学国际写作计划,后获爱荷华大学创作艺术硕士学位,继续入读新闻学院大众传播博士班。1985年获耶鲁大学无限期续聘,后任耶鲁大学东亚文学系教授,1994年开始与孙康宜教授合教中国现代诗通论。近年来,郑愁予在金门和香港等地高校任教。

  南方都市报:1968年怎么会去爱荷华大学?

  郑愁予:本来应该1967年去美国的。爱荷华大学国际作家工作室第一届成立,是请我去的,痖弦是1966年去的,后来延长了一年。正好1967年我儿子出生,我没有办法去,于是我1968年去了。1968年他们也约请陈映真去。

  南方都市报:陈映真那时候能去吗?

  郑愁予:那时候可以呀,就是他在办手续的时候被抓起来的。否则1968年我就跟他一起去了。

  南方都市报:陈映真当时在台湾是不是以“左倾”闻名?

  郑愁予:那当然,他是公开的,明言不晦。第一次是判他死刑啊!那时候说他有组织地散播反政府的言论。我有一首诗是写给陈映真的,叫《赠一位同年游美的旧友》。从年轻时受人道主义的影响,到后来受法国的“左派”、“右派”思想的影响,左左右右,但是人道主义的思想永远不会改变。陈映真不会改变,他的政治立场也不会改变。有人的人道主义立场不改变,但是政治立场会改变。有的政权不实行人道主义的话,那就会受到反对。

  南方都市报:你在爱荷华大学读什么?

  郑愁予:我唯一读文学,就是在爱荷华大学英文系的创作班,那是安格尔很多年以前创办的。台湾的许多作家在那边拿到学位,首先余光中在那儿读书,他那时候一年就读完了。我们后来要读两年,48个学分。在那儿读了硕士学位的还有叶维廉、杨牧、戴天、王文兴、白先勇,后来都去教书,只有叶维廉、杨牧再去念文学的博士学位。我去爱荷华大学以后,台湾吊销了我的护照。

  南方都市报:为什么?

  郑愁予:因为保卫钓鱼台运动,我是爱荷华大学的保钓会主席,连做两届。第二届的时候是主张台湾和大陆统一,保钓运动变成统一运动,其实我是主席,可是我主张保钓优先,统一以后再谈,如果先谈统一,那得谈多久啊?保钓是急务嘛。但是台湾照样吊销我的护照。

  1979年我父亲去世了,我打电话给痖弦说要回来奔丧。痖弦有一个部下的父亲是在“外交部”做事,就去商量了,后来打电报到纽约的“领事馆”,在我护照上盖个章:暂准回国。回来也很麻烦,还是和痖弦、他的部下去“外交部”,“外交部”的一个科长说:要不是你父亲死,还不许你回国呢。我站起来就走了。这是很奇怪的想法,连回来都不让我回来,我回来受刑不行吗?

  南方都市报:后来怎么从爱荷华大学去了耶鲁大学?

  郑愁予:我在爱荷华待了五年多。在新闻班念博士,要做论文的时候我去耶鲁大学,从1973年开始在耶鲁大学教书,我就不愿意动了。耶鲁大学让我觉得好的就是图书馆,我非常喜欢图书馆。我在耶鲁大学东亚语言文学系,有一个课是教博士班,教了三十年,是教研究中文方面的内容。我还教小说,教了十几年。我走了,可能现在苏炜在教这个。在这个环境里教书,我是一个负责的老师,如果自己的事情没有做好,也不行。这样的话,我也觉得蛮舒服,而且我太太在图书馆工作。我们两人上班下班都是一起的。在耶鲁大学三十多年,我现在还保持一个办公室在那里。

  南方都市报:在美国教中国文学,学生多吗?

  郑愁予:研究生不多,或者是华侨的学生,本来中文程度不错的。我也用英文教中国现代诗,因为用中文教,学生少,简直没有意思,用英文教古诗还好一点,现代诗用英文教,很难表达那种节奏感、细腻的感觉。

  南方都市报:在美国教学,对你理解文学创作有什么样的变化?

  郑愁予:在大学里看不出当前很快的变化。在美国,不教最近的新作家的作品。英文系也是这样,不教现代的、活着的人、流行的东西。只有在(上世纪)70年代反战以后,才把现代诗人的作品搬入课本,在这之前是没有的。在美国大学教学,你要花很大的精力,用心机去取得永久教学的位置,这是很困难的。至少你要不断地出书,写些个甚至自己都不见得喜欢的东西。

  南方都市报:在美国生活了三十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跟在大陆和台湾的生活有什么变化?

  郑愁予:完全不一样。首先年龄不同,在大陆是少年时代,没有什么规划。在美国有家庭,有许多责任。这跟人生观有关系,我从年轻时写诗,就是“无常观”。以前人家说我的诗是浪子的诗、游侠的诗,其实基本的调子就是“无常”。这也是我自己遇到事件以后,把这些想法提炼出来的。有什么成就可以永远流传下去呢?没有。如果有的话,更怕消失。这是佛家讲的“业”字,“业”有时候就是你成功的事业。一个人取得成功了,那很糟糕了,永远揪着心,不能够舒坦。

  南方都市报:许倬云先生讲,他到50岁才体会最大的全人类、最小的个人这两个当作真实不虚的东西,余外,国也罢,族也罢,姓也罢,都是空的,经常变化。只有全人类全体跟一个个人是真实的。

  郑愁予:我现在想做一个自由的人,想找到我自己的身份。我是一个中国人,如果我想做一个自由的中国人,那我在哪里生活已经不重要了。如果生活在中国,而不是一个自由人,还是没有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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