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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王安忆一起读书
 
“阅读的第一要素,我想是信赖”,王安忆在她前不久出版的《我读我看》中的头一句话。就是这句话,让我猛然发现自己一直是抱着“信赖”的态度在读王安忆的东西。买这本书是因为作者王安忆和它漂亮的装帧,我应该算是个挑剔的读者,书的外观一直是我选择的一个重要条件,但不是首要的。作为一个上海女作家,王安忆这些年来在写作上的成就有目共睹,甚至有人将她比作“现代张爱玲”,同样是上海的女人,同样用细腻的笔尖勾勒出这个城市里被海派文化哺育长大的男男女女。但也有很多人持反对态度,王安忆笔下的人物更丰满,因为她自己插过队、种过地、吃过苦,王安忆的笔触更为健康向上,因为她丰富的人生经历炼就了她积极的人生态度和写作精神。这也是我最为尊敬她的地方。

  ——相信我们所读到的东西,这常常发生在我们年少的时候,那个年龄,心灵像一张白纸,无条件地相信任何东西。

  的确,年少的时候,书上中规中距的铅字在我们心目中是无比神圣的,书中每一句话都有可能影响我们的人生。上小学时,受父亲的影响迷上了武侠小说,金庸、梁羽生笔下的侠客一个个古道热肠、忠心义胆,饱满多彩的人物形象把一段段亦真亦假的历史记忆演绎得更为传神,在我的心目中他们便是英雄的代名词。直到有一天,父亲参加了家长会后走到正躺在床上看书的我跟前居高临下对我说,隔壁班那个成绩总高我几分的优等生的父亲告诉他,自己女儿的课外读物都是世界名著。这个讯息让我的父亲很是着急,他认为是这一差异使得我总是与年级第一的桂冠擦肩而过。就这样,世界名著从此取代了武侠小说,被我奉若神明。虽然它跟我的学习成绩毫不相干,但我要感谢这次转变,它让我领略了文学世界里更精深博大的一片沃土,也实实在在地影响了我的人生观。其实,不论是通俗易懂的武侠小说,还是词句精深的文学名著,都让年少的我学会了许多东西,关于生活的、关于人生的。

  ——当我们逐渐成长起来之后,我们便也逐渐形成了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它不仅来自于阅读,更来自直接的经验。假如我们依然热爱阅读,并且依然对阅读保持信赖,便会自觉地去芜存精,选择那些真正的好书。

  我们都知道写作大多数时候是源于生活,直接的生活经验可以让作者写出好书,但更能引导阅读的人去选择好书来读。王安忆在书里写了《世俗的张爱玲》,因为张爱玲对日常生活中的一些细节,一种被她称之为“世声”的东西怀着一股热切的喜好,就是这种喜好让她的字里行间充斥着旧上海俗世的情调。王安忆的《长恨歌》里也弥漫着这样的情怀,也难怪要将她同张爱玲作比较。一些人,相识的或是相知的,守着炉火度着石库门房子里庸懒的午后,“磁磁”的细声是为了做蛋饺把猪油涂在烧烫了的圆勺里的声音,精心准备的酒酿小圆子被盛在了同样精心摆放着的瓷碗中,隔壁人家炉上煨了一下午的牛肉汤的香味终于愈加浓烈了起来。这就是王安忆,她当过知青,插过队,她知道回味这样一种被精明聪明的上海人积攒出来的日子,对一个身处异乡过着下地、吃饭、睡觉的程序化的生活的上海知青来说,是怎样的一种煎熬。我深信正是有了这种煎熬作元素才会有《长恨歌》的成功。当然王安忆也丝毫没有浪费她在安徽插队以及后来到江苏徐州文工团做演奏员时的所有生活点滴,她早期的作品《姐妹们》、《岗上的世纪》、《文工团》、《乌托邦诗篇》等等的创作素材就源自于这段生活。也许因为父母也同样是知青的缘故,这些早期作品是我喜欢上王安忆的主要原因,她的文字让我重温了不在上海却心念上海的那段生活经历,还让我知道了生活原来是可以用如此漂亮的语言来表达的。

  阅读会因为生活经验而有所取舍,有时候阅读也会影响一个人看待事物或人物的看法。王安忆在书上写到因为读了王晓明的《鲁迅传》,她认为鲁迅是一个彻底的虚无主义者,带着无处寄存的理想。我上学的时候,一直为鲁迅先生犀利的文锋所叹服,有时甚至会在自己的行文中效仿。后来偶然买来王晓明著《无法直面的人生》,方才看到了语文课本中看不到的鲁迅先生,这里的鲁迅不是单纯因为政治缘故而充满“战士性”的,倒比以往要来得更真实些,让我从他的人生岁月中感悟到了犀利文锋的真正出处。可能因为资历浅显,没能体会出他的虚无主义,但却比过去更能理解这个了不起的人物和他的作品了。

  王安忆在书中提到书的多与少,她说书多的时候,人会觉得富足,有些书来不及看放在身边,也颇有些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味道。而书少时,要少到只有一本书可读,你才会静了心下来,仔仔细细,骨头里榨油地看它。我也深有同感,有次独自一人出游北京,随手带了一本《失落的文明之古埃及》,飞机上短短两个小时的行程,竟仔细地阅读完每一个字,而这样的闲瑕和安宁在上海是根本无法得到的。回来的时候还是这本书,坐在火车里沐浴着窗外流动的阳光,好象又读出了不同的味道。

  王安忆再说到阅读的心境很重要,阅读就是体验另一种现实,这可在我们有限制的经验与时间中再创造经验与时间,但它不是身体力行,而是由心境完成,所以为了阅读每一本好书,我们需要训练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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