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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沙汀
 
我与沙汀先生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他对我这个文学晚辈的鼓励,确实令我终生难忘。

我一向敬仰关注人民大众的生存状态,呼唤正义的作家。青年时代就读过沙汀先生的《在其香居茶馆里》、《兽道》等著名小说,和《随军散记》等著名散文,远在没有见到他本人之前,就牢牢地记住了“沙汀”这个名字。

第一次见到沙汀先生本人,觉得他的形象与我想像中的很不一样。中等身材,面孔清瘦,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目光闪亮。尤其是他的步履轻快而矫健,与他的年龄很不相称。那是初冬,他穿着一件棉袄,脖子上围着一条围脖,远远望去,简直就像五四时代的人。

上世纪80年代初,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约我撰写《庐隐传》,并要我请一位文学界的前辈给此书写序。那时候,沙汀先生刚刚从四川来到北京不久,我就恭问沙汀先生,能否为此书写序。因为我敬仰沙汀先生,另外也因为,沙汀先生和庐隐都是著名的作家。当时,《庐隐传》的前几章已经由百花文艺出版社的《散文》月刊连载。为了请沙汀先生了解我的写作情况,我把发表《庐隐传》的《散文》月刊杂志和1980年出版的《萧红传》一本,呈请他指正。

我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恭请他的。出乎我的预料,仁慈宽厚的沙汀先生,竟然很爽快地答应了。他甚至不吝时间地看完了我的习作。

后来我才知道,沙汀先生虽然步履矫健,健康状况并不好。他在国民党统治时期和十年浩劫中,都受到过残酷的迫害。他是四川人,热爱和怀念自己的故乡,习惯和喜欢家乡的生活方式。他已经步入老年,所以他每逢在北京应付一段繁忙的工作之后,必然要回到成都去住些日子。

1981年的盛夏,我收到了沙汀先生从天府之国寄来的信。这封信写在一张宣纸上,是用毛笔写的,小楷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非常漂亮。这是一篇书法杰作。而这篇书法杰作的内容,就是沙汀先生为拙作《庐隐传》写的序言。他写道:

“离开北京回四川疗养以前,我曾经拜读过肖凤同志的《萧红传》,深为作者流利的行文,细致的笔触感到欣喜。”“作者态度的持重,我也颇感惊奇,曾经为之大笑。我就是指她讲述萧红同志的爱情纠葛经过说的,这也许只有一位女同志才能有这样细腻的体会和感触吧!她认为一个人的感情世界细微复杂,不能随意评断有关同志的是非。我觉得这是一个传记作者值得参照的严肃态度。”

关于庐隐和新文学史,沙汀先生作了精辟的论述后,对我写《庐隐传》,表示了如下的看法:“我对这本书作者视野广阔,能对五四新文学运动以来在创作上做过努力,而又早已不为人所知的作家的生活和创作加以系统评述,表达了欣赏赞扬之情。”篇末注明:“八一年七月二十日凌晨三时于成都”。

读着这篇序言,我心潮起伏。我所敬仰的前辈作家对我的肯定和鼓励,使我的眼眶湿润了起来。

这篇序言自然为《庐隐传》增色许多。

后来,每逢沙汀先生从成都回到北京后,我都想去拜望他。记得那次是在木樨地他的家,我感到他比过去明显地老了,头发变得花白而稀疏,步履也不再如过去矫健了。他的牙齿也很不好,经常牙痛,只能吃豆腐和玉米面窝头。沙先生家里有一位从四川带到北京来的保姆,是一位非常善良的老太太,她为沙先生全家烧饭买菜,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沙先生的饮食起居。

沙汀先生人生的最后几年,回到成都居住,与他的好友艾芜先生为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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