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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茂:一生只用音乐与听众进行无形而有声的交流
 
生茂生于1928年,原名娄盛茂,河北晋县人。1945年参加八路军,先后在冀中区火线剧社及华北野战军三纵队文工团任指挥、乐队队长、编导等职。建国后入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进修,1958年调战友歌舞团任作曲和艺术指导。

  在五十多年的创作中,生茂创作了各种形式的声乐作品两千余首。其中《学习雷锋好榜样》、《马儿啊,你慢些走》、《真是乐死人》、《看见你们格外亲》、《祖国一片新面貌》、《林中小路》等富有民族特色,广为流传。他与唐诃、晨耕、遇秋长期合作,写过《老房东查铺》、《战士的步伐》及史诗性的大型声乐套曲《长征组歌》(又名《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作品。这些歌曲影响了几代人。在音乐界,他更是被公认为“一代音乐巨匠”。《长征组歌》常演不衰,北京军区歌舞团至今演出了1000多场。

  生茂在创作歌曲中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轶闻趣事。《真是乐死人》是在食堂里即兴创作的,《马儿啊,你慢些走》的旋律在他脑中诞生的时候,他正走在山村的小山上,兜里只有一截短短的铅笔头,于是他把烟盒的纸撕开,记下了那首优美的旋律。生茂传唱最广的作品《学习雷锋好榜样》,而这个经典作品,他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创作出来了。毛泽东为雷锋的题词早上广播出来,下午两点的时候,生茂已经把歌曲写在部队歌舞团的小黑板上,招呼大家都来学唱了。

也许你对生茂这个名字不太熟悉,但他生前所创作的歌曲,却已陪伴了你无数激情燃烧的岁月。在《真是乐死人》的意趣中,有多少我们的父兄爱上了军营,并从此踏上从军之路;在《学习雷锋好榜样》的激昂旋律中,他把无闻的英雄变成了有声的偶像,让我们记取并高歌了40多年;我们在《马儿啊 你慢些走》、《祖国一片新面貌》的歌声中,感受着国家的巨变;在《看见你们格外亲》、《老房东查铺》的深情演绎中,体味着军队与老百姓的鱼水之情;在被誉为20世纪华人音乐经典的《长征组歌》中,无数人获取着精神力量和艺术陶冶;在《读毛主席的书》、《远方的书信乘风来》的乐音中,许多人在享受着音乐的美好与朴实的浪漫。当过兵或是对军旅生活有过向往的人不会忘记《全军上下一片红》、《过得硬的连队过得硬的兵》、《打靶歌》、《走上练兵场》等军旅歌曲带给他们的激情与豪情;当然还有许多许多我无法罗列的生茂留给我们的传世之作。只想说生茂做为中国乐坛曾经的风云人物!曾是一代听众、一代军人心声的代言人。

  由于我的父亲是生茂音乐生涯的合作者,所以我从小便与这位音乐家有过一段楼上楼下的邻居时光。

  生茂姓娄,因为长我父亲一岁,我叫他娄伯伯。可以说我睁开眼认识的第一个亲人以外的人就是娄伯伯。记得我小时候,家里经济很困难,娄伯伯便是我父亲每到月底与月初时经常要去找的人。月底找他是去借钱,月初找他则是为还钱了。在文革那个家家都不宽余的年代,能慷慨地将钱借给求助者是相当难得的,所以我们全家至今对他充满感激。而我能在困苦中长大,还真与娄伯伯每个月不厌其烦的接济有些干系。该感谢的不仅是他物质上的相助,同时还有他对我志趣的引领。文革时由于父母均去了“五·七干校”,我家的三个孩子,都寄宿在娄伯伯家。当时他家就象是一个幼儿园,我家的三个孩子加上他家的两个,整日把他家里折腾得天翻地覆,用他的话说:“每天就象夹皮沟遇劫”。娄伯伯是个爱干净、图清静的人,可我们的到来彻底打破了他的生活习惯与规律。我们把他在“抄家”时保存下来的那架心爱的钢琴弹得走了调,拿他精心栽种的一盆“文竹”练习剪技(一直剪到仅剩几个草杆…),每每我们喧闹时,他就将电唱机打开用微弱而曼妙的音乐,将身边的燥动归于平静。他为我们这些对音乐毫无反应的孩子们讲述如何欣赏音乐;他用音乐为我开启了一道与音乐结缘的大门;他为我们借来许多小人书,每当我们潦草地翻过时,总要告诫我们不光只是看图,更要去读字。渐渐地我爱上了读书。在他要求我抄写小人书上的文字中,我喜欢了写字。

  娄伯伯是个宽厚豁达的人。既使在“文革”那个压抑的年代,也常能听到他与我父亲在窃窃私语中突然爆发的朗朗笑声。他从不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哪怕是一句话或许能毁掉他一生的人,也总是用一笑而对。

  娄伯伯是个热爱生活的人,他能用一双灵手把不宽裕的生活装点得有声有色。他教我们自制台灯,自编灯罩。我家的照片册里至今还有他用自创的照片放大机洗印出的照片。他为了哄我们玩,养过鸽子、养过兔子。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肉吃饱了,就是在他家吃兔子肉。每次想起他舍不得吃,而看着我们大口大口吞咽时候那慈祥、幸福的表情,心里总能激起热浪。

  娄伯伯是个沉迷于音乐的人,他的脑海几乎是一个中国民族民间音乐的曲库。所以从他创作的每一首经典歌曲中,都能让人感受到来自中国民族、民间音乐的巨大魅力与生命力。他是一位优秀的中国文化的传承人,又是一位民族精神的发扬者。他用音乐丰富着人们的生活,也成就了当年被文艺界誉为“战友的嘴”的代表性人物“二马一贾”(即马玉涛、马国光、贾世俊等军旅歌唱家的事业)。每一位歌唱家的广为人知,是以其代表作的流传程度为标志的。而“二马一贾”还有当年风靡歌坛的耿莲凤、张振富的代表作,无不出于娄伯伯之手。从这个意义上说娄伯伯不仅为听众留下了众多的音乐作品,更以其独特的创作风格打造了“战友文工团”的声乐品牌,开拓了一个后人无法超越的“生茂时代”。

  他较真,在排练厅里,我时常见到他与歌者或是乐队为一个音准、一个和弦,而争论得脸红脖子粗的情景。他认真,在我们同住的楼道里,时常能听到他辅导歌者时,反复吟唱一句唱词(有时为了让歌者达到自己要求,一句唱词能反复练上几十遍。)以至让旁听者听烦了的情形。他率真,我见到过许多次因为对歌词有想法,他与我父亲博弈的场面。他纯真,我记得无数次他为找到了一个音乐动机跑到楼上敲开我家的房门,对着我们哼咏旋律那欣喜若狂、天真的样子……

  我怀念娄伯伯,怀念他的慈祥,怀念他的精彩,也怀念他对我教诲时严厉的言辞与严肃的表情。那是在1980年的湖南,做为全国歌词研究会的代表,我们在会议之余,观摩当地的一台花鼓戏的演出。当时对流行音乐沉迷的我,实在是听不懂也读不懂地方戏曲所蕴含的艺术魅力。见到我心不在焉,中场休息时他将我叫到一旁,狠狠地将我教训了一番:“不喜欢,是因为无知,而无知,则更需要学习”。他的这句话一直影响我到现在。使得我每当遇到自己不熟悉或无兴趣的艺术形态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沉下心来去认识、去解读、去学习,渐渐地我发现自己的视野变宽了,知识的积累丰富了。

  我怀念娄伯伯,怀念他的正直和与世无争的人生态度。依他的成就和作品的影响力、流传度,他的名字早该被人们熟知,他的形象早该通过各种媒体而被大众记取。但他却从不张扬其成就,一生只用音乐与听众进行无形而有声的交流。他一生无官无职,在写歌与听到别人唱其歌中,寄托着他的乐趣。他创作的每件作品背后,都隐含着他只属于音乐的传奇人生。从解放战争到抗美援朝,从建国到改革开放,他用歌曲纪录着自己的心路之旅,也呈现着社会的每一次变革……

  不要说生茂的作品只属于过去,在被青年人热捧的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和电视剧《血色浪漫》、《梦开始的地方》等大量影视作品中,你总能听到他的音乐在情节的背景中出现。故事讲的是旧事,而音乐却感染着今天,艺术的价值是被一代代人认同,艺术家的价值是被一个个时代记取,不想说他的离去意味着一个音乐时代的结束,因为他的作品会继续陪伴我们很多年,甚至很多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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