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90年风雨人生路，著名电影表演艺术家、导演刘琼永远地睡着了。窗前贴着卢梭塑像的照片，枕边摆着两本用胶纸粘补过的书：《忏悔录》和《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遐想》。在生命最后的清醒时刻，他让女儿大声朗读他用红笔勾出的段落：装饰与德行是格格不入的，因为德行是灵魂的力量。他说，我如果写回忆录，就要像卢梭那样。
一个月前，刘琼咳嗽得很厉害，在家人的一再坚持下，他答应住院治疗。行前，他摘下墙上自己年轻时演民族英雄文天祥的剧照，说想在照片背后写一点东西。他以为自己只是感冒，却不知其实已是肺癌晚期。在被病痛折磨得只能勉强睁开右眼的时候，他还笑笑说：“因为我一辈子都是用右眼看摄影机的。”
在观众心中，刘琼是中国电影一个时代的象征。从21岁被金焰领到摄影机前，他的生命就和电影艺术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一生留下80多部影片。人们眼中的刘琼总是那么潇洒那么儒雅。认识久了，记者发现他其实常常痛苦。他说：“我总是在闭门思过，检点一生。20世纪30年代一个瘦骨嶙峋的湖南青年，变成所谓的电影明星，这是命运的误会。你们不要称我表演艺术家，我没做到，我只是个老演员。”
香港回归前，记者从香港影人那里听到了一段当年红极一时的电影皇帝刘琼因为爱国而被无理驱逐的往事。那是1949年后，刘琼不顾自己优裕的生活和名利地位，参加进步活动。他带领香港电影演员顶着国民党特务的跟踪和港英当局的驱逐威胁，在10月1日集会，手拉手用自己的身体拼出五星红旗庆祝祖国的新生。当记者问起这事时，他却平静地说：“我当年只是做了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该做的选择，没什么好多说的。如今香港回归了，我高兴。”那天他喝了不少酒，说到摆脱特务盯梢的种种计谋时，笑得像个腼腆的孩子。
刘琼一生虚怀若谷，耿直不羁，就像他那直到走进病房都挺直着的腰板那样。他爱书法，最喜欢用篆体写《渔夫和屈原问答》、《朱子家训》。在一个小本子上，他给女儿留下最后的墨迹是：“谦恭而淡泊不露锋芒，平凡而淳朴但求蕴藉。”这就是刘琼，一个老演员人生的谢幕。他走了，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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