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之光：我们广州美术学院的关山月、黎雄才就都是高剑父的高足。当然，在师承关系里有所区别，一是继承岭南画派的经验，关心生活，强调写生，一是吸收外来的技巧。我们接受岭南画派革命性的一面，包容世界各国的优点。在全国还没有派的时候，它确实是独树一帜，有它的进步意义。
问：在相对封闭的时代，在得风气之先的广东出现一个岭南画派有其合理性。但随着全球化、信息化时代的来临，在美术创作上再分派有必要、有可能吗？
杨之光：我觉得“派”是自然形成的，不是哪一个人叫一叫就行的，而是要有很多实践才能成立的。为什么叫岭南画派？因为跟别人不一样。高剑父的画真的跟北方齐白石、徐悲鸿的画是两码事，这个画派是其他人叫的，他自己从来没有叫过。
问：你的画作很注意写实与写意的结合，对水彩技法的利用，对人物动态的捕捉，除了画技上追求以外，你在整体作品上追求一种什么样的风格和精神？
杨之光：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开始，我就有自己的追求目标。因为我接受过岭南画派高剑父的教育，可我学他并不跟他走；徐悲鸿也影响我很深，但我也不是完全的学他，所以我的画又学我的老师又区别于我的老师，我想超过他们。最近我比较明确表态，我不属于哪一派。因为以前有人说我是岭南画派的代表人物或新一代的岭南画派，我说你们错了，他们是我的老师，我没有加入派。什么道理？你要理解我是真实的杨之光，我不是跟派走的，派不能左右我。我所努力的方向不是为哪一个派争光，我搞自己的派，叫“杨之光派”。我不能重复我老师的路，我是融合了古今中外，只要对我有用我就拿过来。
《羊城晚报》培养了我
问：你最近在珠江广场的“珠江画舫”举办了一个画展，包括人物、花草、书法等作品。其中舞蹈人物又占了相当部分，为什么对画舞蹈人物情有独钟？
杨之光：画舞蹈需要几个条件，一个是对舞蹈要有兴趣，虽然我舞跳得不好，但有兴趣去研究，我是你们《羊城晚报》最早的“编外记者”，一有什么舞蹈节目，晚报就给我一张位置最好的头排的票，中山大学的楼栖写诗，我画速写，连夜赶工，第二天交稿见报。这种很紧张的速写锻炼了我，所以我说是你们晚报培养了我。
我的老师叶浅予是画舞蹈的，除了叶浅予老师的影响，我自己也爱好，很喜欢研究各国各民族舞蹈的特点，还喜欢音乐，尤其是西班牙音乐，因此我对节奏、节拍、造型很敏感。
把花当作人来画
问：在展览上还展出了许多书法作品，据说你对自己的书法还是比较自得的？
杨之光：书法跟舞蹈又有关系，我喜欢画舞蹈，就是可以发挥书法的线条、节奏表现力，快慢、放收，书法的节奏感可以加强舞蹈的节奏感。我画舞蹈可以发挥我书法的长处。书法在这次展览中占了很大比例，我是故意的，我就是要让观众了解书法、舞蹈、花卉的关系，我画花的时候就像看到了舞蹈，两朵花就是双人舞，所以这个体会不是一般的花鸟画家的体会，因为我把花当人画。画花卉很容易落臼套，“熟”容易变成“俗”。怎么摆脱由“熟”到“俗”？最好的办法就是写生，研究对象，根据对象写生。
问：舞蹈、人物、书法几方面都融在一起。
杨之光：对，不能分，画花卉也像画人物一样用中国画的点哚法，是我画中国画没骨人物画法的基本技法。画舞蹈人物的衣纹借鉴了草书、篆书的神韵，画兰花时也一样有真、草、隶、篆的表现。
关心民间疾苦才有生命力
问：有美术批评家提出艺术的“公共性”问题，他们批评包括你刚才说到的文人画、花鸟画等缺乏现实批判力量，缺乏“公共性”，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杨之光：为什么说旧的文人画时代已经过去了？文人也分两类，一种是关心人民疾苦的，像郑板桥，他从竹子的声音里听到了民间的疾苦声。他们的作品能够流传下来，除了技巧外，关心民间疾苦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岭南画派的特点也是关心民间疾苦，高剑父本身就是抗日暗杀团团长。我们现在很多艺术家只讲个性，关在门里画，不管老百姓看得懂看不懂，这是不应该的。只有理解了的东西才能深刻地表现它，只有到生活里去，才能创作出好的作品。
问：你对现在时兴的行为艺术、装置艺术是怎么看的？
杨之光：这其中也有差别，不是都好，不是都不好。我的学生黄一瀚搞“卡通一代”艺术，别人都说不像是我的学生搞的，其实不奇怪，这是他对生活的理解。好多行为艺术是提供场面引人思考，把当今科学时代人的心理变为艺术形象，有人可能以为是“怪物”，其实不怪。我在美国参观一个展览，有很多镜子，可以把一个肖像变幻出无数个肖像，达到一种奇特的效果。艺术可以跟物理、化学、动画、电视结合在一起，成为新的艺术品种。应该允许艺术家去尝试，不要封杀他。所以行为艺术有健康和不健康之分，美丑之分，不一定新就是好，也不一定旧就是不好———不是新与旧，而是美与丑。
要做画家先做人
问：你觉得现在广东美术界应该注意些什么问题？
杨之光：美术当前需要注意些什么、提倡些什么、鼓励些什么，这比提倡画派、风格重要得多。所以我说广东美术的前途寄希望于美术学院的教学，因为美院培养的学生是广东美术的基本队伍，广东美术水平能不能上去就看美院。现在的教学问题不少，有进步，也存在问题，比较复杂。商品经济对学生的冲击很大，有的不太专心，考虑赚钱。
问：你觉得当前的美术教育缺陷在哪里？
杨之光：就是素质不高嘛，这是大问题。画家是灵魂的工程师，为什么现在很少有激动人心的作品，因为很多画家的灵魂不怎么样，怎么画出激动别人的作品？
问：一个好的艺术家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素质？
杨之光：我的老师吴作人，我曾经在他的生日写过一首诗，其中有：要做画家先做人。做人就是素质问题，要先学会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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