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子导航 山林子自然智慧系列丛书 自然智慧教育书 自然智慧创新书
自然智慧自然书 自然智慧科学书 自然智慧社会书 自然智慧经济书
自然智慧生活书 自然智慧女性书 自然智慧养生书 自然智慧文化书
自然智慧美学书 自然智慧传媒书 自然智慧心语书 自然智慧诗歌书
时代呼唤雷锋精神 时代呼唤焦裕禄精神 自然智慧正气歌 自然智慧正气篇
智慧教育导航 《时代呼唤焦裕禄精神》诗歌 《时代呼唤好人精神》 《你是谁》  
 
契诃夫
 

契诃夫( Антон Павлович Чехов1860~1904) 俄国小说家、戏剧家、十九世纪俄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短篇小说艺术大师。1860年1月29日生于罗斯托夫省塔甘罗格市。祖父是赎身农奴。父亲曾开设杂货铺,1876年破产,全家迁居莫斯科。但契诃夫只身留在塔甘罗格,靠担任家庭教师以维持生计和继续求学。1879年进莫斯科大学医学系。1884年毕业后在兹威尼哥罗德等地行医,广泛接触平民和了解生活,这对他的文学创作有良好影响。他和法国的莫泊桑,美国的欧·亨利 齐名为三大短篇小说巨匠。

  严格来说,契诃夫不是在"写"小说,或者像我们通常意义上的作家在编小说,他是在"吐"小说,"流"小说。他无需编故事,他甚至也不要构思,他的故事在空中四处荡漾。他能从任何角度开篇,又能从任何章节断流,但都是天衣无缝,都是自然胶合。他的人物不请自来,他的情节随手拈来。他仿佛只要拿起笔,就像拧开了自来水龙头,小说便如水远远流出……

  契诃夫之所以能随意地"流"小说,在于它独特的叙述方法。这种叙述方法是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去处理,用眼睛和耳朵去追寻,文字像画笔的音符那样流动。快节奏,简捷,自然,质朴构成了清纯的文风,单刀直入,不拖泥带水,高度浓缩与深入浅出的表现,更增加了作品的韵味。

  在19世纪80年代的俄国,反动的书刊检查制度空前严格,庸俗无聊的幽默刊物风靡一时。契诃夫开始创作时常以安东沙·契洪特等笔名,向这类杂志(如《蜻蜓》、《断片》)投稿。短篇小说《一封给有学问的友邻的信》(1880年)和幽默小品《在长篇、中篇等小说中最常见的是什么?》(1880年)是他初期发表的作品。80年代中叶前,他写下大量诙谐的小品和幽默的短篇小说,很多是无甚价值的笑料和趣事,但其中也有一些比较优秀的作品,继承俄罗斯文学的民主主义优良传统,针砭当时社会的丑恶现象,如写卑欺强节的小官吏(《在钉子上》、《小职员之死》、《胜利者的胜利》,均1883年),凌辱弱者的士绅和老爷(《英国女子》1883年),见风使舵的奴才骨(《变色龙》,1884年),专制制度的卫道士(《普里希别叶夫中士》,1885年)。但他迫于生计和缺乏经验,在当时主要只求速成和多产。1886年3月,名作家格里戈罗维奇写信要他尊重自己的才华,他深受启发,开始严肃对待创作。写于1886年的《凡卡》、《苦恼》和1888年的《渴睡》,表现了作家对穷苦劳动者的深切同情。1888年问世的著名中篇小说《草原》描绘和歌颂了祖国的大自然,思考农民的命运,表达人民对幸福生活的渴望。《命名日》(1888年)和《公爵夫人》(1889年)等暴露了伪善、爱慕虚荣和庸俗等习气。这些作品在思想内容和艺术技巧方面都有明显进展。但受小资产阶级环境影响的契诃夫在这时不问政治,只"想做一个自由的艺术家",要有"最最绝对的自由"。他从1886年起为反动文人苏沃林发行的《新时报》撰稿,虽经批评家尼·米哈伊洛夫斯基的劝告,仍同它保持关系。1888年10月,契诃夫获"普希金奖金"半数。这时他已是5部短篇小说集的作者(《梅尔波梅尼的故事》,1884年;《五颜六色的故事》,1886年;《在昏暗中》,1887年;《天真的话》,1887年;《短篇小说集》,1888年)。声誉和地位的日益增高,使他强烈地意识到自己作为作家的社会责任感,认真地思索人生的目的和创作的意义。他说:"自觉的生活,如果缺乏明确的世界观,就不是生活,而是一种负担,一种可怕的事情。"这种思想形象地表现在中篇小说《没意思的故事》(1889年)里。

  从这个时期起,契诃夫开始创作戏剧。独幕剧《结婚》(1890年)和《论烟草的危害》(1886年)、《蠢货》(1888年)、《求婚》(1888~1889年)、《一个不由自主的悲剧角色》(1889~1890年)、《纪念日》(1891~1892年)等轻松喜剧在思想内容和喜剧性上接近于他的早期幽默作品。剧本《伊凡诺夫》(1887~1889年)批判缺乏坚定信念、经不起生活考验的80年代的"多余的人"。

  1890年4月至12月,体弱的契诃夫不辞长途跋涉,去沙皇政府安置苦役犯和流刑犯的库页岛游历,对那里的所有居民、"将近一万个囚徒和移民"逐一进行调查。库页岛之行提高了他的思想觉悟和创作意境。1891年他在一封信里说:"……如果我是文学家,我就需要生活在人民中间……我至少需要一点点社会生活和政治生活,哪怕很少一点点也好。"他开始觉察到,为《新时报》撰稿所带给他的只是"祸害",终于在1893年同这家刊物断绝关系。他对俄国的专制制度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写出了《库页岛》(1893~1894年)和《在流放中》(1892年)等作品,而最重要的则是震撼人心的《第六病室》(1892年)。这部中篇小说控诉监狱一般的沙皇俄国的阴森可怕,也批判了他自己不久前一度醉心的"勿以暴力抗恶"的托尔斯泰主义。列宁读它后受到强烈的感染,说自己"觉得可怕极了",以致"在房间里待不住","觉得自己好像也被关在''''第六病室''''里了"。

  在1890至1900年间,契诃夫曾去米兰、威尼斯、维也纳和巴黎等地疗养和游览。从1892年起,他定居在新购置的莫斯科省谢尔普霍夫县的梅里霍沃庄园。1898年,身患严重肺结核病的契诃夫迁居雅尔塔。1901年他同莫斯科艺术剧院的演员奥尔迦·克尼碧尔结婚。在雅尔塔他常与列夫·托尔斯泰、高尔基、布宁、库普林和列维坦等人会见。

  19世纪90年代和20世纪初期是契诃夫创作的全盛时期。当时俄国的解放运动进入无产阶级革命的新阶段。在革命阶级的激昂情绪激荡下学生以及其他居民阶层中间的民主精神渐趋活跃。契诃夫也渐渐克服了不问政治的倾向,积极投入社会活动:1892年在下诺夫哥罗德省和沃罗涅什省赈济饥荒;1892至1893年间在谢尔普霍夫县参加扑灭霍乱的工作;1897年参与人口普查工作;1898年支持法国作家左拉为德雷福斯辩护的正义行动,并因此疏远同苏沃林的关系;1902年为了抗议沙皇当局取消玛克西姆·玛克西姆·高尔基的科学院名誉院士资格的决定,他和柯罗连科一起放弃在1900年获得的科学院名誉院士称号;1903年他资助为争取民主自由而受迫害的青年学生。他的民主主义立场日益坚定,对社会生活的底奥的观察更为深刻,对酝酿中的革命的预感也日益明朗,从漆黑的现实中渐渐看到隐约的"火光"。他的创作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他强调艺术作品应该有明确的思想(剧本《海鸥》,1896年);他在一系列作品里接触到重大的社会问题。例如《农民》(1897年)以清醒的现实主义反映了农民的物质和精神生活的贫乏:赤贫、愚昧、落后和野蛮;《在峡谷里》(1900年)并描绘了农村资产阶级——富农疯狂地掠夺财富和残忍本性。这些小说对美化农村公社生活的民粹派是有力的反驳。

揭露资本主义的主题也见于《女人的王国》(1894年)和《三年》(1895年)等作品;而《出诊》(1898年)则表明资本主义"魔鬼"不仅压榨工人,而且也折磨着工厂主后裔的良心,他们意识到生活没有意义和不合理,因而深深感到抑郁不安。剧本《万尼亚舅舅》(1897)描写没有真正理想和严肃目标的知识分子的可悲命运,他们的正直无私的劳动终成无谓的牺牲。《带狗的女人》(1899年)以爱情为题材,暴露庸俗和虚伪,唤起读者"对浑浑噩噩的、半死不活的生活……的厌恶"。《带阁楼的房子》(1896年)和《我的一生》(1896年)否定80至90年代流行的、用日常工作代替社会斗争的"小事"论,批判自由主义者的渐进论思想,认为需要一种"更强大、更勇敢、更迅速的斗争方式",要走出日常活动的狭隘圈子,去影响广大群众。他的创作中逐渐响起了"不能再这样生活下去!"的呼声。在《套中人》(1898年)里揭示80年代反动力量对社会的压制及他们的保守和虚弱,并鞭挞当时存在的套中人习气。在《醋栗》(1898年)和《姚内奇》(1898年)里他刻画自私自利、蜷伏于个人幸福小天地的庸人的心灵空虚和堕落,并指出"人所需要的不是三俄尺土地,也不是一座庄园,而是整个地球,整个大自然,在那广大的天地中,人才能尽情发挥他的自由精神的所有品质和特点"。

  随着20世纪初社会运动的进一步高涨,契诃夫意识到一场强大的、荡涤一切的"暴风雨"即将降临,社会中的懒惰、冷漠、厌恶劳动等恶习将被一扫而光。他歌颂劳动,希望每个人以自己的工作为美好的未来做准备(《三姊妹》,1900~1901)。在1905年革命的前夕写成的《新娘》(1903)表达了要"把生活翻一个身"、奔赴新生活的渴望。剧本《樱桃园》(1903~1904)展示了贵族的无可避免的没落和由新兴资产阶级所代替的历史过程,同时表现了毅然同过去告别和向往幸福未来的乐观情绪:樱桃园伐木的斧声伴随着"新生活万岁!"的欢呼声。然而由于契诃夫的思想立场从未超越民主主义的范畴,他笔下的新人都不知道创建崭新生活的必由之路,他们渴望的"新生活"始终只是一种朦胧的憧憬。

  1904年6月,契诃夫因肺炎病情恶化,前往德国的温泉疗养地黑森林的巴登维勒治疗,7月15日逝世, 在死前他妻子为他倒了一杯香槟,他用德语说我就要死了,然后他用他习惯的可爱的微笑向他妻子笑了笑,随即平静地喝完了那杯香槟,侧卧在沙发上,进入了他永恒的梦境,遗体运回莫斯科安葬。

  契诃夫创造了一种风格独特、言简意赅、艺术精湛的抒情心理小说。他截取片段平凡的日常生活,凭借精巧的艺术细节对生活和人物作真实描绘和刻画,从中展示重要的社会内容。这种小说抒情气味浓郁,抒发他对丑恶现实的不满和对美好未来的向往,把褒扬和贬抑、欢悦和痛苦之情融化在作品的形象体系之中。他认为:"天才的姊妹是简练","写作的本领就是把写得差的地方删去的本领"。他提倡"客观地"叙述,说"越是客观给人的印象就越深"。他信任读者的想象和理解能力,主张让读者自己从形象体系中琢磨作品的涵义。

  契诃夫戏剧创作的题材、倾向和风格与他的抒情心理小说基本相似。他不追求离奇曲折的情节,他描写平凡的日常生活和人物,从中揭示社会生活的重要方面。在契诃夫的剧作中有丰富的潜台词和浓郁的抒情味;他的现实主义富有鼓舞力量和深刻的象征意义,"海鸥"和"樱桃园"就都是他独创的艺术象征。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丹钦科以及莫斯科艺术剧院(1898年建立)与契诃夫进行了创造性的合作,对舞台艺术作出了重大革新。

  契诃夫在世界文学中占有自己的位置。他以短篇小说和莫泊桑齐名。欧美许多作家谈到契诃夫的创作对20世纪文学的影响。在中国,在契诃夫逝世后不久,《黑衣教士》和《第六病室》等小说就被译介过来。他的剧本《海欧》、《万尼亚舅舅》、《三姊妹》和《樱桃园》也早在1921年和1925年先后由郑振铎和曹靖华等译成中文。以后,鲁迅艺术学院曾在延安演出《蠢货》、《求婚》和《纪念日》。瞿秋白、鲁迅、茅盾、郭沫若、巴金等对契诃夫都有过论述。他的小说和戏剧几乎全部有中译本。契诃夫(1860~1904),19世纪俄国伟大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他出生于小市民家庭,靠当家庭教师读完中学,1879年入莫斯科大学学医,1884年毕业后从医并开始文学创作。

  契诃夫早期作品多是短篇小说:如《胖子和瘦子》(1883)、《小职员之死》(1883)、《苦恼》(1886)、《凡卡》(1886),主要再现"小人物"的不幸和软弱、劳动人民的悲惨生活和小市民的庸俗猥琐。而在《变色龙》及《普里希别叶夫中士》(1885)中,作者揭露了忠实维护专制暴政的奴才及其专横跋扈、暴戾恣睢的丑恶嘴脸,揭示出黑暗时代的反动精神特征。1890年,他到政治犯人流放地库页岛考察后,创作出表现重大社会课题的作品,如《第六病室》(1892),猛烈抨击沙皇专制暴政;《带阁楼的房子》(1896),揭露了沙俄社会对人的青春、才能、幸福的毁灭。他的小说短小精悍,简练朴素,结构紧凑,情节生动,笔调幽默,语言明快,寓意深刻。他善于从日常生活中发现具有典型意义的人和事,通过幽默可笑的情节进行艺术概括,塑造出完整的典型形象,以此来反映当时的俄国社会。其代表作《变色龙》《装在套子里的人》,前者成为见风使舵、善于变相、投机钻营者的代名词;后者成为因循守旧、畏首畏尾、害怕变革者的符号象征。

  契诃夫创作后期转向戏剧:主要作品有《伊凡诺夫》(1887)、《海鸥》(1896)、《万尼亚舅舅》(1896)、《三姊妹》(1901)、《樱桃园》(1903),这些作品反映了俄国1905年大革命前夕知识分子的苦闷和追求。其剧作含有浓郁的抒情味和丰富的潜台词,令人回味无穷。

  《柳树》 《代表》 《胖子和瘦子》
  《在催眠术表演会上》 《坏孩子》 (《小职员之死》《变色龙》(被选入语文书九年级下册))《我的"她"》
  《拨萝卜》(仿童话) 《假面》 《牡蛎》 《必要的前奏》
  《未婚夫和爸爸》 《小人物》 《预谋犯》 《相识的男人》
  《普里希别耶夫中士》 《哀伤》 《苦恼》 《美妙的结局》
  《卡什坦卡的故事》 《捉弄》 《歌女》 《在钉子上》
  《跳来跳去的女人》 《演说家》 《凡卡》 《外科手术》
  《脖子上的安娜》 《乞丐》 《彩票》 《名贵的狗》
  《带阁楼的房子》 《出事》 《打赌》 《在流放地》
  《夜莺演唱会》 《农民》 《套中人》 《第六病室》
  《醋栗》 《姚内奇》 《窝囊》

  警官奥楚蔑洛夫穿着新的军大衣,手里拿着个小包,穿过市集的广场。他身后跟着个巡警,生着棕红色头发,端着一个罗筛,上面盛着没收来的醋栗,装得满满的。四下里一片寂静……广场上连人影也没有。小铺和酒店敞开大门,无精打采地面对着上帝创造的这个世界,像是一张张饥饿的嘴巴。店门附近连一个乞丐都没有。
  "你竟敢咬人,该死的东西!"奥楚蔑洛夫忽然听见说话声。"伙计们,别放走它!如今咬人可不行!抓住它!哎哟,……哎哟!" 狗的尖叫声响起来。奥楚蔑洛夫往那边一看,瞧见商人彼楚京的木柴场里窜出来一条狗,用三条腿跑路,不住地回头看。在它身后,有一个人追出来,穿着浆硬的花布衬衫和敞开怀的坎肩。他紧追那条狗,身子往前一探,扑倒在地,抓住那条狗的后腿。紧跟着又传来狗叫声和人喊声:"别放走它!"带着睡意的脸纷纷从小铺里探出来,不久木柴场门口就聚上一群人,象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
  "仿佛出乱子了,长官!……"巡警说。
  奥楚蔑洛夫把身子微微往左边一转,迈步往人群那边走过去。在木柴场门口, 他看见上述那个敞开坎肩的人站在那儿,举起右手,伸出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头给那群人看。他那张半醉的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我要揭你的皮,坏蛋!"而且那根手指头本身就象是一面胜利的旗帜。奥楚蔑洛夫认出这个人就是首饰匠赫留金。闹出这场乱子的祸首是一条白毛小猎狗,尖尖的脸,背上有一块黄斑,这时候坐在人群中央的地上,前腿劈开,浑身发抖。它那含泪的眼睛里流露出苦恼和恐惧。
  "这儿出了什么事?"奥楚蔑洛夫挤到人群中去,问道。 "你在这儿干什么?你干吗竖起手指头?……是谁在嚷?"
  "我本来走我的路,长官,没招谁没惹谁,……"赫留金凑着空拳头咳嗽,开 口说。"我正跟密特里•密特里奇谈木柴的事,忽然间,这个坏东西无缘无故把我的手指头咬一口。……请您原谅我,我是个干活的人。……我的活儿是细致的。这得赔我一笔钱才成,因为我也许一个星期都不能动这根手指头了。……法律上,长官,也没有这么一条,说是人受了畜生的害就该忍着。……要是人人都遭狗咬,那还不如别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好。……"
  "嗯!……不错,……"奥楚蔑洛夫严厉地说,咳嗽着,动了动眉毛。"不错。 ……这是谁家的狗?这种事我不能放过不管。我要拿点颜色出来叫那些放出狗来闯祸的人看看!现在也该管管不愿意遵守法令的老爷们了!等到罚了款,他,这个混蛋,才会明白把狗和别的畜生放出来有什么下场!我要给他点厉害瞧瞧……叶尔德林,"警官对巡警说,"你去调查清楚这是谁家的狗,打个报告上来!这条狗得打死才成。不许拖延!这多半是条疯狗。……我问你们:这是谁家的狗?"
  "这条狗象是日加洛夫将军家的!"人群里有个人说。
  "日加洛夫将军家的?嗯!……你,叶尔德林,把我身上的大衣脱下来。…… 天好热!大概快要下雨了。……只是有一件事我不懂:它怎么会咬你的?"奥楚蔑洛夫对赫留金说。"难道它够得到你的手指头?它身子矮小,可是你,要知道,长得这么高大! 你这个手指头多半是让小钉子扎破了,后来却异想天开,要人家赔你钱了。你这种人啊……谁都知道是个什么路数!我可知道你们这些魔鬼!"
  "他,长官,把他的雪茄烟戳到它脸上去,拿它开心。它呢,不肯做傻瓜,就咬了他一口。……他是个无聊的人,长官!"
  "你胡说,独眼龙!你眼睛看不见,为什么胡说?长官是明白人,看得出来谁 胡说,谁象当着上帝的面一样凭良心说话。……我要胡说,就让调解法官审判我 好了。他的法律上写得明白。……如今大家都平等了。……不瞒您说,……我弟弟 就在当宪兵。……"
  "少说废话!"
  "不,这条狗不是将军家的,……"巡警深思地说。"将军家里没有这样的狗。他家里的狗大半是大猎狗。……"
  "你拿得准吗?"
  "拿得准,长官。……"
  "我自己也知道。将军家里的狗都名贵,都是良种,这条狗呢,鬼才知道是什么东西!毛色不好,模样也不中看,……完全是下贱呸子。……他老人家会养这样的狗?!你的脑筋上哪儿去了?要是这样的狗在彼得堡或者莫斯科让人碰上,你们知道会怎样?那儿才不管什么法律不法律,一转眼的工夫就叫它断了气!你,赫留金,受了苦,这件事不能放过不管。……得教训他们一下!是时候了。……"
  "不过也可能是将军家的狗……"巡警把他的想法说出来。"它脸上又没写 着。……前几天我在他家院子里就见到过这样一条狗。"
  "没错儿,是将军家的!"人群里有人说。
  "嗯!……叶尔德林,给我穿上大衣吧。……好像起风了。……怪冷 的。……你带着这条狗到将军家里去一趟,在那儿问一下。……你就说这条狗是我找着,派你送去的。……你说以后不要把它放到街上来。也许是名贵的狗,要是每个猪猡都拿雪茄烟戳到它脸上去,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它作践死。狗是娇嫩的动物嘛。……你,蠢货,把手放下来!用不着把你那根蠢手指头摆出来!这都怪你自己 不好!……"
  "将军家的厨师来了,我们来问问他吧。……喂,普洛诃尔!你过来,亲爱 的!你看看这条狗。……是你们家的吗?"
  "瞎猜!我们那儿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狗!"
  "那就用不着费很多工夫去问了,"奥楚蔑洛夫说。"这是条野狗!用不着多 说了。……既然他说是野狗,那就是野狗。……弄死它算了。"
  "这条狗不是我们家的,"普洛诃尔继续说。"可这是将军哥哥的狗,他前几 天到我们这儿来了。我们的将军不喜欢这种狗。他老人家的哥哥喜欢。……"
  "莫非他老人家的哥哥来了?乌拉吉米尔•伊凡尼奇来了?"奥楚蔑洛夫问, 他整个脸上洋溢着动情的笑容。"可了不得,主啊!我还不知道呢!他要来住一阵 吧?"
  "住一阵。……"
  "可了不得,主啊!……他是惦记弟弟了。……可我还不知道呢!那么这是他老人家的狗?很高兴。……你把它带去吧。……这条小狗怪不错的。……挺伶俐。…… 它把这家伙的手指头咬一口!哈哈哈哈!……咦,你干吗发抖?呜呜,……呜呜。……它生气了,小坏包,……好一条小狗崽子……"
  普洛诃尔把狗叫过来,带着它离开了木柴场。……那群人就对着赫留金哈哈大笑。
  "我早晚要收拾你!"奥楚蔑洛夫对他威胁说,然后把身上的大衣裹一裹紧,继续在市集的广场上巡视。
  伊凡诺夫
  九岁的男孩凡卡·茹科夫三个月前被送到靴匠阿里亚兴的铺子里来做学徒。在圣诞节的前夜,他没有上床睡觉。他等到老板夫妇和师傅们出外去做晨祷后,从老板的立柜里取出一小瓶墨水和一支安着锈笔尖的钢笔,然后在自己面前铺平一张揉皱的白纸,写起来。他在写下第一个字以前,好几次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看一下门口和窗子,斜起眼睛瞟一眼乌黑的圣像和那两旁摆满鞋楦头的架子,断断续续地叹气。那张纸铺在一条长凳上,他自己在长凳前面跪着。
  "亲爱的爷爷,康司坦丁·玛卡雷奇!"他写道。"我在给你写信。祝您圣诞节好,求上帝保佑你万事如意。我没爹没娘,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凡卡抬起眼睛看着乌黑的窗子,窗上映着他的蜡烛的影子。他生动地想起他的祖父康司坦丁·玛卡雷奇,地主席瓦烈夫家的守夜人的模样。那是个矮小精瘦而又异常矫健灵活的小老头,年纪约莫六十五岁,老是笑容满面,睒着醉眼。白天他在仆人的厨房里睡觉,或者跟厨娘们取笑,到夜里就穿上肥大的羊皮袄,在庄园四周走来走去,不住地敲梆子。他身后跟着两条狗,耷拉着脑袋,一条是老母狗卡希坦卡,一条是泥鳅,它得了这样的外号,是因为它的毛是黑的,而且身子细长,象是黄鼠狼。这条泥鳅倒是异常恭顺亲热的,不论见着自家人还是见着外人,一概用脉脉含情的目光瞧着,然而它是靠不住的。在它的恭顺温和的后面,隐藏着极其狡狯的险恶用心。任凭哪条狗也不如它那么善于抓住机会,悄悄溜到人的身旁,在腿肚子上咬一口,或者钻进冷藏室里去,或者偷农民的鸡吃。它的后腿已经不止一次被人打断,有两次人家索性把它吊起来,而且每个星期都把它打得半死,不过它老是养好伤,又活下来了。
  眼下他祖父一定在大门口站着,眯细眼睛看乡村教堂的通红的窗子,顿着穿高统毡靴的脚,跟仆人们开玩笑。他的梆子挂在腰带上。他冻得不时拍手,缩起脖子,一忽儿在女仆身上捏一把,一忽儿在厨娘身上拧一下,发出苍老的笑声。
  "咱们来吸点鼻烟,好不好?"他说着,把他的鼻烟盒送到那些女人跟前。
  女人们闻了点鼻烟,不住打喷嚏。祖父乐得什么似的,发出一连串快活的笑声,嚷道:"快擦掉,要不然,就冻在鼻子上了!"
  他还给狗闻鼻烟。卡希坦卡打喷嚏,皱了皱鼻子,委委屈屈,走到一旁去了。泥锹为了表示恭顺而没打喷嚏,光是摇尾巴。天气好极了。空气纹丝不动,清澈而新鲜。夜色黑暗,可是整个村子以及村里的白房顶,烟囱里冒出来的一缕缕烟子,披着重霜而变成银白色的树木、雪堆,都能看清楚。
  繁星布满了整个天空,快活地睒着眼。天河那么清楚地显出来,就好象有人在过节以前用雪把它擦洗过似的。……
  凡卡叹口气,用钢笔蘸一下墨水,继续写道:"昨天我挨了一顿打。老板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拉到院子里,拿师傅干活用的皮条狠狠地抽我,怪我摇他们摇篮里的小娃娃,一不小心睡着了。上个星期老板娘叫我收拾一条青鱼,我从尾巴上动手收拾,她就捞起那条青鱼,把鱼头直截到我脸上来。师傅们总是耍笑我,打发我到小酒店里去打酒,怂恿我偷老板的黄瓜,老板随手捞到什么就用什么打我。吃食是什么也没有。早晨吃面包,午饭喝稀粥,晚上又是面包,至于茶啦,白菜汤啦,只有老板和老板娘才大喝而特喝。他们叫我睡在过道里,他们的小娃娃一哭,我就根本不能睡觉,一股劲儿摇摇篮。亲爱的爷爷,发发上帝那样的慈悲,带着我离开这儿,回家去,回到村子里去吧,我再也熬不下去了。……我给你叩头了,我会永远为你祷告上帝,带我离开这儿吧,不然我就要死了。……"
  凡卡嘴角撇下来,举起黑拳头揉一揉眼睛,抽抽搭搭地哭了。
  "我会给你搓碎烟叶,"他接着写道,"为你祷告上帝,要是我做了错事,就自管抽我,象抽西多尔的山羊那样。要是你认为我没活儿干,那我就去求总管看在基督面上让我给他擦皮靴,或者替菲德卡去做牧童。亲爱的爷爷,我再也熬不下去,简直只有死路一条了。我本想跑回村子,可又没有皮靴,我怕冷。等我长大了,我就会为这件事养活你,不许人家欺侮你,等你死了,我就祷告,求上帝让你的灵魂安息,就跟为我的妈彼拉盖雅祷告一样。
  "莫斯科是个大城。房屋全是老爷们的。马倒是有很多,羊却没有,狗也不凶。这儿的孩子不举着星星走来走去,唱诗班也不准人随便参加唱歌。有一回我在一家铺子的橱窗里看见些钓钩摆着卖,都安好了钓丝,能钓各式各样的鱼,很不错,有一个钓钩甚至经得起一普特重的大鲶鱼呢。我还看见几家铺子卖各式各样的枪,跟老爷的枪差不多,每支枪恐怕要卖一百卢布。……肉铺里有野乌鸡,有松鸡,有兔子,可是这些东西是在哪儿打来的,铺子里的伙计却不肯说。
  "亲爱的爷爷,等到老爷家里摆着圣诞树,上面挂着礼物,你就给我摘下一个用金纸包着的核桃,收在那口小绿箱子里。你问奥尔迦·伊格纳捷耶芙娜小姐要吧,就说是给凡卡的。"
  凡卡声音发颤地叹一口气,又凝神瞧着窗子。他回想祖父总是到树林里去给老爷家砍圣诞树,带着孙子一路去。那种时候可真快活啊!祖父咔咔地咳嗽,严寒把树木冻得咔咔地响,凡卡就学他们的样子也咔咔地叫。往往在砍树以前,祖父先吸完一袋烟,闻很久的鼻烟,讪笑冻僵的凡卡。……那些做圣诞树用的小云杉披着白霜,站在那儿不动,等着看它们谁先死掉。冷不防,不知从哪儿来了一只野兔,在雪堆上象箭似的窜过去。祖父忍不住叫道:"抓住它,抓住它,……抓住它!嘿,短尾巴鬼!"
  祖父把砍倒的云杉拖回老爷的家里,大家就动手装点它。
  ……忙得最起劲的是凡卡喜爱的奥尔迦·伊格纳捷耶芙娜小姐。当初凡卡的母亲彼拉盖雅还活着,在老爷家里做女仆的时候,奥尔迦·伊格纳捷耶芙娜就常给凡卡糖果吃,闲着没事做便教他念书,写字,从一数到一百,甚至教他跳卡德里尔舞。可是等到彼拉盖雅一死,孤儿凡卡就给送到仆人的厨房去跟祖父住在一起,后来又从厨房给送到莫斯科的靴匠阿里亚兴的铺子里来了。……
  "你来吧,亲爱的爷爷。" 凡卡接着写道,"我求你看在基督和上帝面上带我离开这儿吧。你可怜我这个不幸的孤儿吧,这儿人人都打我,我饿得要命,气闷得没法说,老是哭。前几天老板用鞋楦头打我,把我打得昏倒在地,好不容易才活过来。我的生活苦透了,比狗都不如。……替我问候阿辽娜、独眼的叶果尔卡、马车夫,我的手风琴不要送给外人。孙伊凡·茹科夫草上。亲爱的爷爷,你来吧。"
  凡卡把这张写好的纸叠成四折,把它放在昨天晚上花一个戈比买来的信封里。……他略为想一想,用钢笔蘸一下墨水,写下地址:
  寄交乡下祖父收
  然后他搔一下头皮,再想一想,添了几个字:
  康司坦丁·玛卡雷奇
  他写完信而没有人来打扰,心里感到满意,就戴上帽子,顾不上披皮袄,只穿着衬衫就跑到街上去了……
  昨天晚上他问过肉铺的伙计,伙计告诉他说,信件丢进邮筒以后,就由醉醺醺的车夫驾着邮车,把信从邮筒里收走,响起铃铛,分送到世界各地去。凡卡跑到就近的一个邮筒,把那封宝贵的信塞进了筒口……
  他抱着美好的希望而定下心来,过了一个钟头,就睡熟了……在梦中他看见一个炉灶。祖父坐在炉台上,耷拉着一双光脚,给厨娘们念信……泥鳅在炉灶旁边走来走去,摇尾巴……
  
 
【关闭】
版权所有 山东昆仑山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山林子网站 昆仑山网站© 鲁ICP备05032341号
联系电话:13853597301 18754159301建议您将显示器设为1024×768像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