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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存昕感悟:我知道光在哪里
 

《我知道光在哪里》是迄今为止著名演员濮存昕第一次倾情书写自己的人生与艺术。该书的三个部分"独白""对白""旁白"详尽勾勒出濮存昕的成长过程与演艺生涯,解读了一位表演艺术家的心路历程与喜怒哀乐。此外,书中收入了濮存昕近百幅从小至今各个时期的珍贵照片,也映衬了他55年的奋斗历程。

小时被叫做"濮瘸子"

虽然是人艺演员的孩子,演员梦却不是从小就有的。因为我曾经是个瘸子。

两岁时,我上托儿所,一个小女孩发烧了,大夫拿她当感冒治,结果患的是小儿麻痹症,很快就瘫痪了。一个星期后厄运找上了我,开始的迹象也像感冒,老师就预感不那么简单,赶紧送医院检查是不是小儿麻痹,因为发现及时治疗还来得及。那会儿,还没有普及这种病的疫苗,好在儿童医院正在研究中西医结合治疗的方法,我算走运,治了四十天,病情算是给控制住了。没就此瘫痪下去,但也不算全治好,留下一只后脚跟着不了地的缺陷。出院时医生说,等孩子发育后再做整形手术。所以在幼儿园阶段,我是踮着脚走路的。

一般外号都是小学叫开的,我的外号叫"濮瘸子"。小学三年级时我做了整形手术,拆完线,脚慢慢能放平了。打那以后我就拼命校正自己,走路时尽量把步子走稳,好让别人看不出来。

我从演匪兵甲乙开始

1969年7月我去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那时我父亲在北京市系统的团河农场,妈妈和弟弟在中国人民银行的河南淮滨"五七"干校,我姐1968年就已经去内蒙古插队。弟弟跟我妈到银行的干校放猪,我姐在内蒙古牧区放羊,我去黑龙江第三个月被派去养马,我们家成了畜牧之家。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写信是生活的一部分,很多人因为写信,提高了文化水平。父亲常把我信中的病句、错别字标出,再寄回来。有一回,我因为想介绍自己的生活情况,把连队伙房、营房位置画出来,父亲还在回信中劈头盖脸批了我一顿,说,你那里是祖国的边疆,备战那么紧张,怎么能在信中暴露连队的方位图呢?

1976年,"四人帮"被粉碎,国家拨乱反正,我也时来运转。办病退回到北京,正逢空政话剧团招生。考试要演小品,我就选了"刷马"这个题,眼前无实物的一匹马,我要用动作表现,再加点小噱头,有点京剧《三岔口》的味道,考官就觉得我比较有生活。

那时我和李雪健作为学员住一屋,两个比着早上谁先起床。眼一睁,嗬,他动了,赶紧起来,到楼道里争笤帚、抢簸箕打扫院子里的卫生。我俩还争先干好事,吃饭都紧吃快咽,好抢先下手帮食堂洗碗筷。那个时候再苦的活儿也不觉得苦,再平凡的角色也想演好,每天都像笑着生活,不知道忧愁为何物。

我和李雪健都是从演群众角色开始。一般都是他演匪兵甲我演匪兵乙,他演轿夫甲我演轿夫乙。角色小,两人却都认真,还互相切磋互相找戏。

后来李雪健碰到大机会了。话剧《9·13事件》中的林彪。那可是文艺舞台第一次出现林彪,他为演好这个角色,减肥不吃饭。平时说话走路都找林彪的感觉,慢悠悠的,人很入戏,以至于那段时间我都不敢轻易回屋,怕打扰他。在这部戏里,我仍是个群众角色。林彪出逃后,其党徒也乘直升机逃跑,我演拒绝合作驾飞机而迫降的飞行员,有场戏与这伙人搏斗,时间两分钟不到。

《9·13事件》是我重要的一段舞台经历。因为这出戏的导演非常有名,叫王贵,也是空政话剧团的副团长。排《9·13事件》,他让观众耳目一新。整台话剧有五十段戏,他采用的是照相机快门的方式,弄两个安上滑轮的景片,一场戏结束,景片就合上。人可以在景片前演戏,合上景片的时间正好后面就能换道具。这个舞台处理,就像历史的快门,把历史事件一幕幕地定格成画面。从他那里,我第一次接触到表演的现代意识。

被蓝天野老师点燃激情

因为偶尔帮父亲去人艺办事,就会接触到人艺培训班的演员,像宋丹丹啦、张永强啦,他们那会儿刚成功地排完《上帝的宠儿》,骑着车子在人艺出出进进,很是春风得意。我只有默默地羡慕着他们。

理智上这么认为,这个奢望还是存在。空政的话剧《9·13事件》有次到人艺舞台上演,一些看着我长大的叔叔阿姨都很热情:"呦,这不是昕昕吗?来演出呀?""穿上军装真好!"一下子,让我在空政话剧团倍儿有面子。因为人头熟,什么联系电工啊、搬运道具啊,好多琐碎的事都交我搞定。那天装台,我搬箱子到舞台上,一直腰,朝空荡荡的观众席上扫了一眼。一瞬间,好像都能看到儿时的我所坐的位置。而舞台上的吊杆、灯光,第一次离我那么的近。

现在,这个蛰伏的意念被蓝天野老师的邀请点燃了,他如此坚定地要我参与到他的戏中,这真是天大的机会。我还记得那时他坐在沙发上和我谈戏,"剧本叫《秦皇父子》,郑榕老师演秦始皇,我认为你适合演长公子扶苏。""剧院那么多演员,为什么一定要请我演?"我问得不无疑虑。他却说:"只有你合适。我看过你演的《周郎拜帅》。"这我哪儿知道,我只觉得脑子里的魂呜呜地飞,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兴许应了百姓口中的俗语"好事多磨",我的高兴还是来得早了点儿。这件事遭到了剧院许多人的反对,领导方面有,还有群众舆论。"难道人艺年轻演员都死绝了吗?""虽然是苏民的孩子,也不一定就他合适啊。再说,人艺从没什么先例外借演员排戏。""蓝天野与苏民是不是……"

2007年,蓝天野老师谈到当时王贵听到这个想法,第一反应是:"好哇,咱们俩一起培养这个年轻人。"时隔那么多年,这句话才被我听到,心里真是一热!

于是之说:"能否不请濮存昕演?"蓝天野的回绝方式就是一句话:"那我就不排了。"也就蓝天野老师才说得出做得出。

谢晋请我拍电影

最初的电影缘分往往一晃就没。真正获得主角,而且是做文艺片主角,是谢晋的《最后的贵族》。谢晋要我到上海试戏,我因为当时没钱自己买机票,犹豫再三没去,结果他就到北京来找我,试了两段小品,算是把我确定了下来,我演陈寅,片中女一号李彤的男朋友。

片中的李彤是潘虹。有一次吃饭,潘虹突然跟我说:你一点也不像陈寅,李彤的男朋友不应该是你这样。你应该给我一些另外的东西。这话让我有点受刺激,心里就有了较劲的成分。看我能不能演好。

平心而论,我不认为自己在这部电影中的表演有多么出色,但在石家庄作首映式时,谢导还是特别高兴。有一句话是肖雄告诉我的,她说谢导看我面对媒体侃侃而谈,说了句:"又一个演员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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