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头幼象!它正沿着河边向我们走来”,帕特里克·蒙瓦巴悄悄地对我们说。从宿营地望去,果然,在河的那边, 一头幼象正在河边漫步,它的象鼻像水管一样甩来甩去。突然,幼象停了下来,它望望四周茂密的草丛,然后慢慢地转身向南走去,边走还边把小象鼻举到空中,鼻尖转来转去,像个望远镜。看着它远去的背影,帕特里克说出了我们每个人心里正在想的话:“它多么孤独啊!”
的确,这又是一头幼象孤儿。
我们在赞比亚北卢瓦国家公园研究偷猎对大象物种数量造成的影响已经10年了。从上世纪70年代末期到整个80年代,为了获取象牙、象皮和象肉,商业性的偷猎杀死了这里93%的大象。据粗略估计,大象的数目已经从上世纪70年代中期的17000头下降到上世纪90年代中期的1500头。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大规模屠杀,部分原因是因为该区域地处偏僻,荒无人烟。因此,当我们在这场灾难的鼎盛时期到达公园时,赞比亚政府还没有采取任何对策来制止这种大屠杀。记得1986年,我们乘坐小型飞机第一次飞越该地区上空时,看到的只是一片原始森林,它已经在偷猎者的控制之下,偷猎者常常上百人结伙,在森林里安营扎寨,轮流外出射杀大象,然后像蚂蚁一样急冲冲地将象牙和象肉偷运出去,卖给走私者。
两百多年来,在非洲和亚洲,象牙和其他象制品的高额交易价格使人们对象群的猎杀越演越烈,而得到象牙最容易的办法就是杀死这种巨大的动物,许多大象因此死于非命。北卢瓦地区地处偏僻,山高林密,在上世纪70年代以前,这里的大象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地理环境的保护,象群受到的威胁没有在其他人口密集区(如南非)严重。但是,到上世纪70年代末期,偷猎最后还是蔓延到了这里。1986年我们第一次到达时,这里尚有5000头大象,但此后偷猎者每年大约要射杀掉1000头。
1989年,国际市场开始禁止象牙交易,走私者不再能从象牙交易中获取暴利,因此也不再雇用村民去猎杀大象。到1991年,对大象的偷猎事件终于减少到每年不足10头。在接下来的10年中,猎杀事件逐年减少,但还未完全禁绝。像帕特里克发现的那头小孤象的全家,一定在此之前已经倒在偷猎者的机关枪下。
幼象慢慢地垂下鼻子,走进了高大的灌木丛,消失在我们的视野外。我们随即趟水到河对岸,以便仔细研究幼象留在河滩上的脚印。非洲大象一生都在长个子,所以它们的年龄可以从脚印的长短估计出来,在大象15岁之前,这个办法非常准确。通过测算脚印,我们确切地知道这头幼象的年龄在5岁左右。我们给它取名“礼物”,并不期望能再见到它。
非洲大象常常生活在关系紧密的社会群体中——以家族为单位,几代象共同生活在一起。一群象由一头雌性族长带领,雌象一生都留在自己出生的象群里。在遭受大规模屠杀前,“女族长”往往能活到60岁。因此,在一个家族中外祖母、母亲、姨妈、姐妹、表姐妹们在一起同吃、同玩耍,常有亲密的身体接触。虽然身躯庞大,但它们都像充满感情的坦克,相互间极少有攻击性行为。
年幼的雄象由于与自己出生的这个大家族中的每一位雌性都有血缘关系,只在出生的象群中长到青春期(9—14岁),当睾丸素开始分泌时,它们便离开家族的群体,外出寻找配偶。成年雄象多数时间都单独觅食,有时也和其他几头雄象在一起。当一头可以与之交配的雌象出现时,它会变得勇猛异常。
年轻的雌象能从年长的雌象那里学到许多母性行为,比如,在长大成熟之前,它们要“练习”照顾幼象的技巧,学着把一只前腿往前放,这个动作能帮助幼象很容易地找到母象的乳头。再比如,如果家族里的任何一头幼象身陷泥潭突然尖叫起来时,象群中的所有雌象都会上前帮忙,把它拉出泥潭。
德高望重的“女族长”是整个象群中最有知识的智者。在干旱季节,它带领象群沿着那条跨越崇山峻岭、由前辈踏出的古老道路去寻找旱季里匮乏的食物和水源。它领着象群在黑暗中渡过卢瓦河,以避开偷猎者的枪口。“女族长”的向导作用是整个家族的核心和凝聚力,它使大象成为地球上最有组织、最能互相配合的动物群体之一。
然而,可怜的幼象“礼物”却是孤独的。它虽然已经不用吃奶了(不然的话,它可能早已死去),但是它没有家庭成员陪伴一旁,触摸它,带领它,或教给它大象社会生活里的种种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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