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捷诗歌的表现领域、体式、手法都是多种多样的。但是从《天山牧歌》到《复仇的火焰》,呈现在他的作品中的则是统一的艺术特色。正是这种艺术特色使诗人以鲜明的个性跻身于新中国的诗坛而受到广泛的赞誉。
人们称赞闻捷的抒情诗是“激情的赞歌”,它们赞美生活,赞美劳动,赞美爱情,赞美人民的新的精神面貌。闻捷抒情诗的这一思想感情基调也体现在他的叙事诗创作之中。讴歌劳动人民的高贵品格的《哈萨克牧人夜送“千里驹”》自不待言,就是以浓重的笔墨写到罪恶、苦难、悲凄的叙事长诗《复仇的火焰》也是一曲气势磅礴、诗调高亢的民族觉醒与革命洪流的颂歌。闻捷是个没有留下多少谈创作体会文字的诗人,但从他的这段话里我们还是清晰地看到了他的创作心态:“我们生活在这样的时代,太阳照耀着我们,雨水滋润着我们。我们本来应该歌唱得更多、更好、更响亮、更豪迈,象人民群众那样,唱出时代之歌。”①无疑,他的这种创作心态与其诗歌基调是统一的、一致的。
诚然,“激情的赞歌”是新中国五、六十年代诗歌创作的主旋律;然而,把“叙”与“抒”完美融合起来则是闻捷的歌唱的一个显著特征。具体地说,就是:他的抒情诗(指那些经受了历史的检验、富有艺术魅力的大部份篇章,而《我们遍插红旗》、《向前,永远大步向前》等例外),一般都是捕捉某一富有特征性的生活场景或人物行动,在叙述中完成特定情感的抒发。如在《向导》中,诗人这样抒写一个热爱祖国河山的蒙古族青年:
我试问假如有这样一天, 垂死的敌人胆敢来侵犯, 梦想践踏祖国的河山, 那时候他将怎样打算? 他没有立刻给我答案, 却放开缰绳、扬起皮鞭, 他的马跑得一溜烟, 马背上好象驮着一座山; 他纵马蹿过草墩, 他纵马跃过壕堑, 他还用右脚钩住鞍镫, 翻身钻在马肚子下面…… 他兜转马头奔到我面前, 脸也没有红、气也没有喘, 他笑着问我:“那时候, 我能不能做个骑兵战斗员?”
这里全是“客观”性的叙述与描绘,不见一句直抒胸臆的言辞,但诗人的赞美之情却充溢着整个画面;他的叙事诗,无论人物、场景描绘还是情节叙述,又都浸透着强烈的主体精神,并且叙事、抒情常常交互出现,相间而发,而贯穿到底的红线,则始终是诗人那炽热的感情,因而全诗的抒情性特别浓郁。如《复仇的火焰》中对苏丽亚与情人巴哈尔幽会场面的叙述与咏唱,就具有这种特点:
仿佛有根神秘的红线, 打从山洼里牵动少女的身心, 她昏乱地走过结冻的小河, 踉跄地跨过灌木林丛。 苏丽亚看到草棚的阴影, 猛然清醒过来迅速地转身, 但是巴哈尔那双灼热的臂膀, 已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风呀,你要轻轻地吹, 青松呀!你要无声地摆动, 夜呀!你要保持永恒的静寂, 不要惊动年轻的恋人。 月亮呀!请躲进云层, 星星呀!请闭起含笑的眼睛, 雾呀!请挂起轻纱的帐子, 护卫这对幸福的恋人。
总之,闻捷的抒情诗是“叙事”式的抒情诗,闻捷的叙事诗是“抒情”式的叙事诗,其大部份诗作都进入了意境创造的艺术境界: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牧歌情调是闻捷的那些艺术成就较高的诗作的另一共同艺术特色。五十年代,当诗人以《天山牧歌》步入诗坛而引起广泛注意的时候,有人曾批评他的作品题材狭窄,调子轻柔,只重于小的地方的细腻亲切而忽略意义重大、能反映时代的东西。诗人显然受了这种批评的影响,一个时期他趋时随俗,极力以诗歌讴歌当前的政治任务和中心工作,致使在艺术上一度失去了自我。其实题材与作品的价值并不是一回事情,是否有时代气息也不取决于运用什么样的抒情方式。我们的社会既需要狂涛般的时代进行曲,也需要牧歌式的生活抒情调。闻捷的艺术个性在于以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感受力,从日常生活和普通人的关系中去揭示人们的内心世界,并把心灵美、社会美、自然美的表现融为一体。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作为“这一个”诗人有别于他人的独特之处。
闻捷的诗歌有歌谣体,有自由诗体,有古典诗体,也有马雅可夫斯基的“楼梯式”。但他运用得最多也最得心应手的是四行或六行一节、每行字数相近、讲究韵脚的“半格律体”。这种诗体节奏鲜明,音韵铿锵,读之朗朗上口,在表现生活与情感上又有一定的自由度。他的语言新鲜、活泼、洗炼、风趣,表现手法多受新疆一些少数民族的民歌和甘肃回族歌谣“花儿”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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