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红生长在黑龙江伊春市,伊春真冷啊,她在零下40多度的冬季里冻伤过鼻子,万山红生长在一个艺术之家,父母亲为她播下艺术的种子。父亲是位剧作家,给她取了这么一个诗意的响亮的火红的名字。母亲呢,是位歌唱演员,成为她的启蒙老师。寒冷的伊春被高山密林环抱。万山红那时面山而唱,对林而歌,山林的气韵熏染着她,培育着她。几十年之后,万山红与当年的同学、小伙伴聚会,他们说:“当年只有你穿着花裙子,有着细声细气的嗓音,会唱美妙动听的歌儿。”万山红整个学生时期只做过一种官儿,就是文艺委员。中学毕业后,她考入伊春师范学习音乐,那以后就可以当一个专业的音乐老师啦。她喜欢,因此她用功,这期间她已学演过多部歌剧及话剧。
1978年,18岁的万山红陪母亲到北京看病,这是她第一次来北京,却是她命运的关头。母女俩在街头买来的报纸上偶然发现中国歌剧舞剧院招生的消息,当即报考。
她的声音条件自不必说,但剧院这次是要找寻女一号,瞧这个山林里来的小丫头,扎着两条小辫儿,穿着红布衫,脸上还长满了层层叠叠的青春痘,好像不够漂亮。可是这个小丫头又是多么的会演戏啊,她表演的讽刺喜剧《枫叶红了的时候》中的江青,让那些威严而矜持的老师们全体笑得忘了形,她又是多么的适合化妆啊,上妆后的小丫头万山红竟是那样光彩照人。
1978年,陪母亲来京看病的万山红,考入了中国最高级别的音乐艺术殿堂。
郭兰英·《小二黑结婚》
万山红进入剧院,正赶上排演《小二黑结婚》,大家对她的喜剧才能印象深刻,就安排她演了媒婆。这个18岁的小丫头演的媒婆子,提着个大烟袋在手中摆弄,在鞋底上磕达,还抓着块手绢,拧啊甩啊,挥来舞去,活脱脱的出神入化,她一上台大家就笑,走下台来大家就鼓掌,剧院上下都喜欢她,喜欢地叫她“小妖精”。
剧院里的老前辈、著名艺术家郭兰英也喜欢她,但她不笑,她生气:“这么一个好孩子,不能一开胚子就是反派,那就定格了,就难改了,她应该演小琴,我来教她演小琴。”就是因为兰英老师的反对,这个媒婆子没有和观众见面。兰英老师从此亲自教导她,从唱腔、咬字、眼神、手势、台步、亮相、身训到怎样演好戏,怎样做好人,万山红都得到了真传。她演《小二黑结婚》中的小琴,演《白毛女》中的喜儿,《洪湖赤卫队》中的韩英,《江姐》中江姐……成为了真正的女一号。
施光南·《伤逝》
已故的优秀作曲家施光南当年精心创作了著名的歌剧《伤逝》,拿到万山红所在的中国歌剧舞剧院排演,万山红非常喜欢,她申请要出演女主角子君,施光南说:“我喜欢用美声唱法来表达。”一锤定音,万山红没有被入选。她这时才知道:“我只能演一种类型的戏,这可怎么办?”
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用功学习。那时她住剧院里的集体宿舍,她早早起床,匆匆赶路,很晚才回来,大家还想呢,她又神秘又鬼祟,在干嘛?她报考了不脱产的社会大学,她幸运地遇到了翁若梅老师,翁老师是优秀歌唱家同时又是著名的声乐教授,懂得意、法、英、西班牙等多国语言,精通民歌、歌剧、咏叹调,她那样有才华,人又是那样的好,她谦逊、温和、爱艺术爱学生。万山红在这里可学到了好东西。
可是学校太远了,要倒3次车。她不惧寒暑,从不缺课,她还惦记着《伤逝》,还想要排戏,这时已有了三组演员,女主角都是音乐学院毕业的美声高材生,她说:“我不是为了演出只是学习和排练、在旁边看还不行吗?”
她在旁边看了三个月,其实是学习、研究了三个月,每天到家里自排自演,还央求人家乐队和演涓生的男主角加班为她和乐、配戏,然后她敲导演家的门,敲剧院各位领导及同事家的门,请大家来看她的彩排。大家都被吓了一跳,这万山红怎么了?别出什么事吧,当大家看了她的彩排后,无不竖起大拇指:万山红真是惊人啊!
这出戏当然她没有参加演出,但她学习了、排练了,她即满足了。
她知道她不能用美声来唱歌剧时,真的是一个震动,由此有了一个转折。她从此再没有间断刻苦地学习。她完成了在社会大学本科阶段的学习,之后又考入中国音乐学院声乐系研究生班、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高级导演研修班,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在她的艺术活动中充分应用和实践。她一边唱歌,还成功地做了导演,导演舞台上的歌剧、大型晚会,导演电视中的人物专题,还准备做电视剧的导演。
她念念不忘《伤逝》,她称这是“伤逝情结”,在中央戏剧学院学习导演专业做毕业作品时,她即排演了伤逝,在“中国50年著名歌剧经典选段·万山红专场”这个最重要的演出中,万山红坚持把《伤逝》选段作为第一幕。按照一般规律,较为抒情的《伤逝》唱段更适合安排在中部,但万山红坚持放在了开场,以此表达《伤逝》给她带来的影响和成功,表达对敬爱的施光南的感激和怀念。
乔羽·《原野》
话剧《原野》是经典,歌剧《原野》也著名。当年创作排演歌剧《原野》是艺术活动中的大事情,不用说,要组织最优秀的创作人员。还是在中国歌剧舞剧院排练,但导演和作曲都是外请的。万山红不是女主角金子的首选,甚至都不是候选人,ABC组都没有她。可是她多么喜欢这个金子啊!她找到了当时的剧院院长乔羽:“他们不了解我,您了解我呵,我只想学演这出戏,EF组都没关系。”乔羽当然了解她,他说:“我也觉得你能行。”就到导演那里做了推荐。
导演和作曲认定的女主角是中央音乐学院唱美声的毕业生,有一大拨儿优秀的毕业生呵,可以拨拉着挑,万山红不是唱民歌的吗,能唱咏叹调?
可那乔羽是谁?人称“乔老爷”,他的“一条大河波浪翻”响彻天下,他在音乐界的地位、威望和那笑眯眯的可爱样儿没人能拒绝他。那万山红就被安排到了C组。C组是什么?就是坐在台边的板凳上,随着人家台上的演员翻谱子,小声哼哼,快结束前的十分八分时可以到台上走走台,这还算不上要紧,要紧的是她怀孕了。
那年她28岁,结婚已好几年,没人要求她要到场排练,没人给她保证她能够上台演这个角色,可她满脑子都是《原野》,只剩下一根筋,她同丈夫商量了商量就做了流产。她不知道“小月子要当大月子养”,她要一个月不能工作,不能唱歌,母亲精心侍候着,把她急的!
一个月后体重增大,腰围增大,这时《原野》要彩排,那个B组的演员病了不能来,万山红就有机会和A组的演员一样正式上台。化妆时她一直闭着眼睛,待她睁开眼睛看到镜中的容妆吃了一惊:可真漂亮,待她穿上了金子的服装又吃了一惊:这不就是金子吗!她一下子找到了感觉,她随着伴奏上台一亮相,在场的所有的人也都找到了感觉:万山红与生俱来对声乐艺术的热爱,使她充满激情,万山红不断的实践与钻研,使她厚积薄发,万山红一个月的休养,使她嗓音鲜亮,体态丰腴而圆润--金子就该这个样(歪打正着呢)!而她对金子的日夜念想啊,使她与金子神魂相通。
她不演金子谁来演?
《原野》的导演对乔羽说:“我真服了您的眼力了。”乔羽笑咪咪:“怎么样?我说行,她准能行。”
公演时,编剧曹禺先生到场,当时的文化部副部长英若诚先生到场,曹禺说:“你把金子演活了。”英若诚说:“中国歌剧的希望就在你们身上。”之后,歌剧《原野》到美国参加“奥尼尔戏剧中心”歌剧年会,演出之后掌声雷动,万山红十几次谢幕,还有观众将她拥抱并高高举起,他们说,“没有想到中国还有如此美妙的歌唱。”
万山红说:“我们有56个民族,每个民族都有这样好听的歌,你们到中国去吧,你们就会了解,你们会听不完,也听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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