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乃珊,女,汉族,农工党成员。1946年出生于上海。祖籍浙江省桐乡县。曾祖父母是乡下的蚕农。祖父16岁卷着铺盖从乡下到上海谋生,到程乃珊出生之时,已成为在上海金融界颇有地位的人物。1949年全家迁居香港,50年代中期,又举家返回上海。父母亲都是40年代的大学毕业生,有很好的文学、音乐修养和外语造诣,对她影响颇深。程乃珊1964年高中毕业,考入上海教育学院英语班,毕业后分配到中学教书10余年。1983年6月加入上海作家协会。后从事专业创作。1990年赴香港定居。程乃珊从小在上海、香港长大,既有对上层工商、金融界生活的丰富感受,又经历过“文革”10年的变故和磨炼,同时,长期在平民区教书的经历和体验,又使她能够用另外一种眼光看待自己的家庭所在的那个社会圈子,这一切都为她的小说创作提供了有利条件。
她的第一篇小说《妈妈教唱的歌》发表于《上海文学》1979年第7期,从此开始了她的文学生涯。1982年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她的第一个短篇小说集《天鹅之死》。1984年,她的中篇小说《蓝屋》获首届“钟山”文学奖。后来她的作品曾先后结集为《丁香别墅》(中、短篇小说集,上海文艺出版社1986年出版)、《女儿经》(中篇小说集,花城出版社1988年出版)等。程乃珊的小说取材于她所熟悉的生活领域,善于通过日常琐事和生活细节的描绘,折射出上海滩上的人情风俗和社会心理,具有较强的可读性。1985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著有中短篇小说集《天鹅之死》、《调音》、《丁香别墅》,散文集《香江水,沪江情》、《你好,帕克》、《让我对你说》、《双城之恋》,译著《上海生死劫》(合译)、《福乐会》(合译)等。《欢乐女神的故事》获上海市1980年-1981年优秀作品奖,中短篇小说集《蓝屋》获1983年《钟山》文学奖、上海市1983年-1984年文学奖及蜂花杯上海优秀小说奖、《蓝屋》和《穷街》、《女儿经》均获上海青年敦煌文学大奖,《女儿经》获《中篇小说选刊》奖,长篇小说《银行家》获首届《文汇》月刊双鹿文学奖,《华太太的客厅》获香港第三届《亚洲周刊》短篇小说创作赛亚军。
在中国这个舞池里,大概只有上海这座城市才能跳出探戈的韵味;而用文字来捕捉、描绘并解读这样的韵味,在当代作家中,程乃珊可谓高手。我始终以为,程乃珊的上海题材的写作仿佛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许她自己并不强调,但那真是贯穿着一种历史使命感的。试问,现今的作家中,有谁还像程乃珊这样心无旁骛地专注于上海题材的写作,有谁还能像程乃珊那样以独到的眼光审视百年上海,并在报刊上开出《上海词典》、《海上萨克斯》等雅俗共赏的专栏?
不是所有的作家都能领悟“上海探戈”的神韵的,这需要相当的积淀,而这种积淀不是刻意而为的,甚至是“不由自主”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觉得“老克勒”和“小市民”是构成上海最为生动的探戈舞步的两个层面,他们的追求和奋斗,他们的生存和变迁,足以阐释一部上海史。上海是不讲官宦的,也没有可以上溯的贵族血统,上海就是一个小市民涌动并力争上游,且可从中脱颖而出、变“流民”为“绅士”的海派城市。看尽百年上海沧桑,真正精彩的正是这两个层面的生活。而程乃珊恰恰得天独厚地融入了其中。
程乃珊是“老克勒”的后代。20多年前的一个夏天,我第一次去程乃珊家里,那是一栋花园洋房,在静安寺附近一条僻静的弄堂底处。当时,“文革”结束不久,花园洋房显得陈旧而黯淡。但是,我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种“氛围”,那时没有空调,只有一台老式的台扇悠悠地转着,却将那般的典雅、绅士味弥散开来。当时,只有一个词能形容我的感受,那便是“小资请调”。这在那时可是个贬义词,我为此而愧疚,不料而今这词已成为流行时尚了。后来,在读程乃珊的代表作《蓝屋》时,我不断地想起她所居住的这栋花园洋房。程乃珊和她的夫家都是上海滩的资深“老克勒”,两家当年创下的金融和化工业绩影响了上海这座城市,因此,这样出身的程乃珊可以直达家族最为深刻的“内心”,真切地触摸着“老克勒”们每一根精细的神经。
但是,只知“老克勒”的生活,是无法准确地描述和剖解上海的。“老克勒”和“小市民”是这座城市的两个支点、两个层面,它们共同构建着上海生活,它们之间的交叉、僭越成就着上海的发展,所以无视“小市民”这个层面,那即使在认识上也是狭隘的。我觉得若是程乃珊没有对“小市民”的关注,那么她对“老克勒”的热情是肤浅的、本能的,因为她的终极理想是所有上海人整体的提升和发展,是希冀每个普通百姓都浸润于上海独特而丰厚的文化积淀之中。尽管程乃珊根基于“老克勒”,但她对小市民阶层一样感同身受。还是20多年前,我曾去程乃珊当时教书的学校看她。那所中学在杨浦区的惠民路上,逼仄、潮湿,我至今记忆犹新的是学校门前有几只开了盖的马桶,那是对面弄堂里的住家洗涮完后拎出来晒太阳的。程乃珊每天在静安寺和惠民路间往返,就像穿越两个截然不同的部落。这段生活让她切实地走进了小市民阶层,并且对他们的喜怒哀乐有了深刻的洞察和理解。她的《穷街》正是这段生活的印记。而《蓝屋》和《穷街》这两部小说恰恰构成了上海滩最精彩的两个层面的生活,同时也体现了程乃珊上海题材写作的认识价值。
我之所以强调程乃珊对“小市民”的关注,是因为我认为若缺乏这样的视角,那她今天所有对上海生活的叙述乃至对“老克勒”的追念都是不完整的;换句话说,她正因此而获得了开阔的视野,使她得以在更大的空间里展开她的上海探戈舞步。新近由学林出版社出版的《上海探戈》,是程乃珊那些上海题材专栏文章的荟萃,11篇作品篇篇精彩,绘声绘色,将上海的过去和现在融于一炉。其中《上海滩上“老克勒”》、《ARROW先生》等是写那些“老克勒”的,这些中国第一代的白领“默默显示着上海人早有一个很现代的成功概念:知识可以致富。”《后门》则更多地落笔于“小市民”生活,那些石库门弄堂里的市井声犹在耳边,细致入微的描摹让人忍俊不禁:“上海后门,是一个公共客厅,大人小孩乃至小狗,各得其所,乐在其中。”《上海探戈》是有浓重的怀旧味的,那些“老克勒”的照片已经泛黄,“后门”岁月渐渐远去,但程乃珊的怀旧与别人不一样,因为她看到了历史其实是个链接,过去与现在是隔不断脱不了的,每个点每个面的关联无穷无尽,而将它们绾结在一起的便是“海派文化”。
前些天,我在国际丽都城会馆落成典礼上遇到了程乃珊。位于北京西路的丽都会馆,是在当年“丽都花园”的原址上建成的。落成典礼别开生面,请来了电台和电视台两个《怀旧金曲》栏目的老听众、老观众,他们都上了年纪,但个个都显出骨子里的绅士和淑女,衣着得体,精神矍铄,满肚故事,一看便知是清一色的“老克勒”。果然,他们都是程乃珊请来的,她在她的上海题材的写作中,与他们结成了知心的“忘年交”,她的努力可见一斑。在程乃珊看来,上海这座都市的灵魂就是生活在其中的上海人,他们或者是惘惘的小人物,或者历经沧桑,但正是他们生动地展示着上海的“探戈”舞步。我想,当静安寺重新修葺的“百乐门舞厅”,和惠民路旧里拆除后盖起的新式建筑叠成一个剪影的时候,程乃珊会像她在《上海探戈》中说的那样,“嗅到来自一个全新世界的甘美清新的气息,这种感觉会一寸寸地伸展。” 程乃珊酷爱文学,一 心想考大学文学系,可是事与愿违,偏偏被录取在上海教育学院英语系。她认为从此与文学脱了钩,死了当作家的念头。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上海的“下只角”—————棚户区的一所中学教初中英语。
乃珊家有个邻居,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学者,在“文化大革命”中惨遭迫害。一个幸福的家庭,被逼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仅存下一个小女儿与老学者相依为命……“四人帮”被粉碎后,程乃珊便决心用手中的笔,把这一家庭悲剧,这个老知识分子惨痛的历史遭遇写出来。于是,她用业余时间,一发而不可收,将两个练习本写得密密麻麻。写好后,她先给要好的小姐妹阅读。哪知人们读后爱不释手,感动得流泪。你传我,我传她,不断被辗转流传,把本子传读得连个影迹也没有了。好在她还留了个草稿,听了几个姐妹的劝说,又整理誊抄了一遍,虽然她对投稿信心不足,可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把稿子卷着投进了邮筒。
一个星期后,程乃珊收到《上海文学》编辑部一封热情洋溢的来信,这封信也是决定了她以后走向文学道路的一个重要因素。信上说,来稿收到,我们阅后感到这个小说有新意,也有一定的文学基础,情节很感人……但还需要作些修改,希望抽空来编辑部面谈修改意见。
看信后,程乃珊万分高兴,难道小说就是这样写的?她激动得一夜没有睡好觉。第二天,她向学校请了假,气喘吁吁地来到编辑部,想不到接待她的编辑竟是著名作家费礼文和李楚城!就在他们的鼓励和指导下,程乃珊把小说反复作了一次、二次、三次,直到第七次的修改,终于发表在1979年7月号《上海文学》上。想不到就是这篇处女作《妈妈教唱的歌》,奠定了程乃珊走上文学之路,就是这第一篇小说,为她铺开了一条并不轻松而使她愉快,并不平坦而使她幸福的人生之旅!
程乃珊走上文学道路看起来是偶然的。但她从小爱读文艺小说,是受父母的影响所致。尤其是她的妈妈,虽然身为大家闺秀,却不是饱食终日的贵妇人,而是十分喜爱文学、音乐的知识型女性。当年,乃珊的母亲从圣约翰大学毕业后,没有工作,就在家里读书,也写过小说。母亲把第一篇小说投寄给当年上海的一家文学刊物,编辑认为小说基础较好,作些修改后可以发表。母亲曾把稿子修改过一次,后因战争爆发,刊物禁办,小说稿杳无音讯。在旧社会,一个酷爱文学的女子,没有机缘奔向文学之路,却走进了“蓝屋”,当起了“少奶奶”。生长在旧社会里的妈妈,没有今天女儿这样的机遇,跨进文学殿堂,但母亲有一定的文学素养,是乃珊信得过的“参谋”,乃珊为此而自豪。
“我永不放弃我的笔,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因为非得这样不可。”程乃珊说。确实,她借助于手中那支笔,终于从不见风雨的“蓝屋”那狭窄的天地里走出来了,让目光越过鸿沟,寻觅着外部世界的绿色和阳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