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光宇,中国漫画家,装饰画家。1900年8月25日生于江苏无锡,1965年5月4日卒于北京。小学毕业后随张聿光学画布景。1921~1925 年在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广告部画月份牌年画。20年代后期至30年代与他人创办东方美术印刷公司、时代图书公司,编辑出版《上海漫画》、《时代漫画》、《独立漫画》等杂志。1938年在武汉参加抗日宣传活动。40年代任电影美工。1945年与叶浅予等人在重庆举办8人漫画联展和《西游漫记》漫画展,后到香港参加人间画会。1949年后任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张光宇长于政治时事和社会讽刺画。作品手法借鉴装饰画的表现形式,代表作为《西游漫记》,作品辛辣地讽刺和揭露了当时大后方的黑暗腐败。他的装饰画在民间、民族艺术的基础上,吸取外国美术中的优秀成分,形成形式感极强,富有民族趣味的时代感的风格。出版《光宇讽刺画集》、《民间情歌画集》、《林冲》连环画、《西游漫记》、《张光宇插图集》等。
每当我们打开张光宇的画册,或者接触他的一部分遗作,必然会感到好像置身于锦绣万花之谷,会接触到流露直纯的那种飘渺的梦境。这种境界,只能以激动的心情,用悄悄的语言或高歌朗诵去表达它。因为这些作品,一下子就触动到我们的心灵一一引起我们和作者共鸣的艺术心灵。
如果说要对光宇本人和他的作品做有条有理的研究和分析,这却是一件困难和容易失败的作;其实大家都承认,能够引起读者激情的作品,它自身就早已经过读者直觉地做了研究和分析。一首颂歌的唱出,往往也意味着一条规律的发现。所以硬要通过一篇短文去得到一条规律,这可能是愚蠢和多余的。但是,为了帮助读者对作品的咀嚼和消化(如果不想用“研究分析”这种字眼的话),那么,对作者及其作品作一定的资料介绍,这还是必要的。
张光宇(公元1900-1965)是江苏无锡县北门塘的一家祖传郎中(医生)的长子。外祖是无锡一家大面粉厂的上海经理。外祖父要培养他继承他家的事业,十三岁就要他到钱庄当学徒,可是这个当了一年学徒的孩子偏偏对出出进进的花白银子不感兴趣,要求继续在上海第二师范附属小学攻读。张光读书和看画同样用功,他看了吴友如的《飞影阁画谱》之类,觉得这花花世界能够通过笔墨就留下形象,是件十分有趣的事。
张光宇住在上海县城外舅家,住宅附近有一家著名的京剧戏院,叫做‘新舞台’。新舞台的台柱之一昌当时的红老倌——武生张德禄。有一个时期,张德禄在后台化妆室,老是发现门帘悄悄地搴开,有个小脑袋从门外伸进一半来,原来是个孩子在全神贯注地偷看演员画花脸。张德禄好奇地把孩子叫进屋里,知道是邻近人家的娃娃,是从后门溜进舞台的,他看过回家,就凭记忆把印象中的脸谱一张一张地画出来。张德禄被孩子的神气感动了,又了他画的脸谱,俗语说得好:猩猩惜猩猩,好汉惜好汉,老艺人张德禄一眼就看出孩子的天才。旧戏班有一种迷信:衣箱上是不许坐人的,否则就会触怒“老郎神”(戏班子供的祖师爷)。可是张德禄为了让孩子有个地方坐下来画画,就允许这个后来终于成为画家的毛孩子张光宇占个唯一的座位——坐在衣箱上画。
名伶张德禄真的和张光宇结成了“忘年交”。那时新舞台的布景是兼任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校长的张聿光(副校长当时是刘海杰)。张德禄给光宇说情,让张聿光收下这个小徒弟,可是老师一看,孩子生得身材矮小,要对付那庞大的舞台布景行吗?当时上海剧院里才开始用舞台布景,那是一幅一幅大布画好像卷轴那样卷起来吊在上空,等到换景时就得费劲地解开绳子,幅一幅地慢慢拉下来的。张聿光起初不相信个学徒能够拉务动那些沉重的布景,可是光宇拜师心切,当场就使尽了力气把布景拉上拉下,张聿光见到这情景,成感动起来,便留下光宇做学徒。光宇满心喜欢,从此也就倔强地离开他所不喜欢的外祖家,在新舞台后台上搭个床铺住下,经常挥汗如雨地提着大桶颜料,在大布上涂抹,开始他的艺术生涯。在这里我特别向读者们提一下,那时我们的张光宇先生,春秋还不满十五岁咧。
如果要我举出一种对中国传统文化最有代表性的艺术,那么我说是京剧。京剧,她是我国传统的舞蹈、雕塑(亮相)、管弦乐、歌唱、诗、小说、绘画(包括具有民族特点的色彩学和装饰图案)、武术、杂技的综合体,它从秦汉的俳优起,经过一两千年的发展、吸收、演变,而成为完整的综合艺术。京剧确实是我国传统艺术的一个结晶体(虽然由于她目前已经发展到了顶峰,就必然要沿着衰老和变革的道路走,这又是另一个问题)。对艺术的吸收能力异常强烈的张光宇,从小就生活在这个色彩、造型、文学、音乐像美梦一样交织成的艺术之国中,由于这些奇特的艺术孕育,光宇后来完成他自己装饰性和韵律感很强的艺术风格,这就不是很奇怪的了。
1919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老师张聿光把这个得意门生介绍给他一个朋友,创办生生美术公司的孙雪泥。孙雪泥正在筹办《世界画报》(记得是一种以画为主的石印期刊),请了当时有名的画家丁悚做主编,青年张光宇被任为助理编辑。就在这个时期,我们在这份刊物上每期都看到光宇的“钢笔画”和“谐画”。由于当时的照相术还不是很高明,所谓“钢笔画”,记得就是“北京颐和园石舫”、“杭州雷峰塔”之类,代替照相的风景画;而所谓“谐画”,则是后来光宇四十年涯中孜孜不舍的那种艺术——漫画。 不久,张光宇曾先后在两家烟草公司广告部担任绘图工作,生活比较安定,他就利用业余时间和几位志同道合青年人创办以漫画为主的刊物。他结识的这批青年朋友中,有今年已八十多岁的名画家叶浅予,有二十年前已经退休的鲁少飞,也有在抗日战争前就不幸短命死去的杰出漫画家黄文农。
张光宇兄弟三人,他是老大。老二涵美,过继给外舅家,改姓曹。老三,也就是由于光宇的提挈,到后来与光宇并驾齐驱的书画家张正宇。这一批年轻人首先在上海创办《三日画报》、《上海漫画》等刊物,并且组织了国内第一个漫画会。最后,他主持了包括《时代画报》、《时代漫画》、《万象》等刊物的时代图书公司,二十年代后期到三十年代中期,正是张光宇的事业及其艺术创作的成熟时期。
帝国主义对旧中国的蚕食和瓜分,国内由北洋军阀过渡到国民党的统治。半封建半殖民地上海腐巧黑暗的社会生活,特别是日本帝国主义魔爪伸进了我国东北,正在不断向南进迫,腐败政府正在表演各种残剧。酱主义世界的经济恐慌,狂潮澎湃,即使是努力迎合小市民趣味的书刊,也都风残云地一家一家关门歇业,光宇兄弟和叶浅予也退出时代公司,现实迫使张光宇不能不想一想当前的世界,想一想国家民族和自己前途,这样,这个具有正义感的画家,就开始用画笔发表自己的感想。光宇想和画的是什么呢?当时《十日新志》每期的封面,以及那个时期的漫画作品向我们说明这个问题:他用忧伤的感情观察时局,用同情的态度对待请愿学生,用轻蔑的笔调嘲弄那时的当权者。
日寇侵略的火焰越烧越旺。光宇主编的《上海泼克》、《独立漫画》等刊物也都一一短命矢折。上海沦陷前夕,他主编了《抗日画报》。1938年“八一三”事变,光宇全家到了香港。在同金仲华先生等的合作下,他们使当时的《星岛日报》成为出色的报纸,光宇的漫画和插图,很受读者的欢迎。
抗日战争残酷地折磨着中国人民,但同时也极端严格地锻炼和教育着中人民。“战争能改造很多事物”,包括人。光宇在香港,出于对国家民族的热爱,就在1940年同诗人徐迟、画家丁聪等一起到重庆去参加抗日救亡工作。他在当时的政治部第三厅领导下的中国电影制片厂任设计主任。可是不到一年,“千古奇冤”的皖南事变发生了,光宇目睹当局制造分裂、破坏抗战,十分气愤,为了表示不同违反人民意志的政权合作,光宇毅然辞去职务,同他的伙伴丁聪,还有徐迟都先后离开重庆,经仰光到香港。旅途的穷困,使他吃了不少苦头,但良心和正义感,却使他甘心之如饴。1941年冬,香港沦陷,又因汉奸向日寇告发,张光宇曾画过一幅日寇头子卵翼下的傅仪的漫画,日本宪兵要逮捕他,光宇就急急忙忙逃到广州湾。后来广州湾沦陷,他全家又逃往桂林,但在那里立脚甫定,便碰到倒霉的“湘桂大撤退”,他不得不随同大批的难民队伍,吃尽苦头辗转到了重庆。他沿途亲眼看到流离失所的难民(当然,他们一家,也都是难民),看到慷慨激昂的群众抗日行动,看到不战而走的将官,看到大发国难财的官僚资本家和投机商人,也看到满目疮痍、哀鸿遍野的“陪都”社会。光宇是在1944年冬到重庆的,老朋友叶浅予、廖冰兄等欢迎他到北温泉去住,他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他的房子没有家具,在用衣箱和铺盖搭成的画桌上翻阅他逃难过程中一页一页的速写,对一过充满讽刺的现实世界觉得没许多话要说,只有用漫画这个武器才能表达他的愤慨,于是光宇就在家数口嗷嗷待哺的日夜里,一口气画了在漫画联展上展出的讽刺画。“黄鱼熟,白骨香”,是针对沿途的交通官员贪污受贿,硬把旅客塞在运输卡车上(当时叫“带黄鱼”),经常造成翻车死亡的悲惨事实。那幅《窈窕淑兵》,则是揭露大后方拉“壮丁”当兵,军饷被克扣,士兵骨瘦如柴,还不如一枝枪重,矛头都是指向重庆政府的。1945年在重庆、成都展出的长篇漫画《西游漫记》,则更加尖锐地抨击了国民党反动政府的经济崩溃、特务横行、知识分子遭受压迫,以及敌伪和蒋帮互相色结的所谓“受降”丑剧、上层社会醉生梦死等等黑暗现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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