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原名杨成芳，我国负有盛名的电影、戏剧表演艺术家。她的祖籍是湖南湘阴县（现名汩罗县），1920年4月生于北平。父亲曾是清末举人。民国初年，以振兴教育为名，取意革新，建立新华大学，自任校长，并以学校名义募款置地。而后，日渐寻求挥霍享受，终致学校倒闭，穷途没落。白杨就诞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度过她不幸的童年。白杨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由于父母沉溺于吃喝玩乐的腐朽生活，毫不关心自己的孩子，又有浓厚的重男轻女的封建意识，她在家里不受宠爱。五岁那年，家里趁奶妈回乡之际，便把她托给奶妈带到乡下生活。奶妈出身雇农，家境贫寒，生活十分窘迫，白杨帮奶妈做些家务和农活，善良的奶妈给了她慈母般的照料和温暖。可是，第二年奶妈就因肺病去世，家中又不来接济，白杨的生活就苦上加苦，象人质似的度过了将近四个年头。童年时代的这些生活，使她从小对劳动人民的苦难遭遇产生同情。九岁时，父母才将她从乡下接回家中，并在第十四小学插班读到四年级。1931年，由于家境已经破产，父亲弃家不知去向，兄嫂出去独自谋生，母亲病故，三姐妹亦相继辍学，整个家庭就象散了架似的。这时白杨刚满11岁。
恰巧就在这一年秋季，联华影业公司在北平设立第五分厂。并创办演员养成所，迫于生计，白杨去投考养成所，被录取后开始了漫长艰难的学艺生活，在演员养成所的同学中，很多都是大学生，唯独白杨年纪最小，由于她勤奋好学，进步很快。她艺术道路上迈出的第一步是在无声电影《故宫新怨》中扮演了一个小丫头。当时，她常与一些爱国进步同学交往，同学中那种不满黑暗社会，要求变革现实的爱国精神，对于刚踏上人生征途的白杨有很大影响。联华五厂解散后，白杨同这些进步学生加入了左翼“剧联”于伶、宋之的等同志领导的戏剧团体——“苞莉芭”（俄文译音，意即“斗争”，剧团，在剧团里参加演出过一些抗日救国戏剧，如《乱钟》、《战友》等等，以后，该剧团被反动派冠以宣传“左倾”的罪名强行解散。
1934年后，白杨先后参加了中国旅行剧团和中国舞台协会等话剧团体，开始了职业演员的生活。这一时期，她参加演出的进步话剧有《回春之曲》、《黎明之前》等，并因演出世界著名话剧《梅萝香》、《茶花女》成功，开始显露其艺术才华。
1936年，随着全国人民抗日情绪的高涨，上海明星影片公司成立了第二厂，吸收了当时一些左翼戏剧电影工作者，经著名戏剧家洪深介绍，白杨接受了明星二厂的聘请，与该厂签订了三年合同。进入明星公司之后，白杨主演的第一部影片就是《十字街头》。影片《十字街头》通过一群知识青年的不同佳格的生活道路，塑造了三种不同类型的典型人物形象，生动地反映了三十年代初期知识青年的精神面貌。影片在当时具有广泛的社会影响。白杨在这部影片中比较成功地塑造了杨芝瑛这一充满幻想的、幼稚的小资产阶级青年女性的形象，深受广大观众的喜爱。明星公司的老板为了赚钱，在《十字街头》之后，接连安排白杨主演了三、四部迁就老板的趣味和营利需要的影片，还要她在一部庸俗低级的影片中一身兼演姐妹两角，以招徕生意。但是，在“左联”地下党同志的帮助下，使她逐步意识到作为一个演员所担负的社会责任，因而拒绝演出这部电影。
1937年“七·七”事变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上海的电影公新停业了。那时，她的姐姐杨沫正来上海找她，姐妹俩一起进上海战地护士训练班学习，准备上前线为抗日出力。杨沫当时已是中共地下党员，不久就奔赴华北抗日根据地。白杨在全国人民抗日救亡运动的推动下与陈白尘、沈浮等人组成影人剧团，溯长江而上，沿途演出了《芦沟桥抗战》、《流民三千万》等戏剧，深入大后方进行宣传抗日救国活动。
1938年夏，抗日战争处于相持阶段初期，国民党在全国人民一致要求抗日的压力下还不敢公开与共产党破裂。在这样的形势下，白杨与沈西苓、赵丹、魏鹤龄、顾而已等一批进步电影工作者进入了迁到重庆的中央电影摄影场，白杨参加拍摄了《中华儿女》（1939年）、《长空万里〉（1940年）以及《青年中国》（1940年）等宣传抗日的影片。在这个时期，白杨开始接触到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表演理论，丰富和开拓了她的艺术视野，激励着她在表演艺术上进一步努力去探索和追求。以后，她主要的艺术活动是在舞台上。在重庆，成都等地主演了一些在当时具有重大社会影响的优秀话剧，如《屈原》（郭沫若编剧）、《法西斯细菌》（夏衍编剧）《雷雨》、《日出》（曹禺编剧）、《天国春秋》（阳翰笙编剧），《复活》（夏衍改编）《罗密欧与朱丽叶》《万世师表》（张骏祥编剧）等四十多个剧目。从《雷雨》中的四凤，《日出》中的交际花陈白露，到《屈原》中的南后郑袖，以及茶花女、马丝洛娃，她扮演了各种不同时代不同类型的角色，使自己的表演艺术获得多方面的发展，给观众留下广泛深刻的印象。《屈原》上演之后，编剧郭沫若同志题诗《白杨饰南后》：“……南后可憎君可爱，爱憎今日实难分。浑忘物我成神化，愈是难分愈爱君。”当时，她还被誉为中国话剧界的“四大名旦”之一。
自然、含蓄的表演艺术家——白杨
抗日战争胜利后，于1946年，白杨又回到了上海，在党领导下的昆仑影业公司参加拍摄了《八千里路云和月》、《一江春水向东流》、《新闺怨》等影片。之后，她又在《还乡日记》、《乘龙快婿》等影片中饰演角色。这些影片以辛辣的笔触，尖锐地揭露了国民党反动派窃取抗战胜利果实，大搞“劫收”，向人民敲骨吸髓的罪恶行径。此后，白杨又去香港参加《山河泪》等片的拍摄工作。
1949年4月，白杨根据党的安排，从香港回到北京，7月出席了第一次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9月，她又参加了第一届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随着新中国的诞生，中国电影事业的发展进入了全新的时期，在白杨的艺术生命中又揭开了崭新的一页。
解放后，白杨积极响应党的号召，深入工厂、农村，感受新时代的生活气息，向翻身当家作主的劳动人民学习，决心用自己的表演艺术，塑造出新生活的主人公形象。建国三十年来，她先后参加拍摄了《团结起来到明天》、《为了和平》、《祝福》、《春满人间》、《金玉姬》、《冬梅》等影片。在银幕上塑造了各种妇女的优美动人的艺术形象，她的表演艺术在国内外观众中赢得了声誉。1957年，在《北京日报》、《沈阳日报》先后举办的评选最受观众欢迎的影片和演员的活动中，在五部最受欢迎的影片中，白杨主演的《祝福》和《为了和平》都名列前茅；评出的五位最受欢迎的演员中，她又都独占鳌头。1957年，白杨作为中国电影代表团的成员，出席参加了在捷克斯洛代克举行的第十届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她主演的影片《祝福》在该电影节上获得了特别奖。
十年浩劫期间，白杨遭受了残酷的迫害，被非法囚禁关押多年。粉碎“四人帮”后，她积极热情地扶植和培养青年电影工作者，认真总结了自己饰演祥林嫂形象的体会和电影表演艺术上的经验，在1961年出版的《电影表演技艺漫笔》一书基础上，重新修订出版了她的表演艺术专著《电影表演探索》。
白杨的艺术成就，是和党的指引，同志们的帮助分不开的。她从少年时代考进联华演员养成所开始，就得到了一些倾向进步的大同学的关心、爱护和帮助。当她成名之后，聘请她演戏的多了，当时地下党的领导同志就及时叮嘱她，演戏要演有意义的戏，当她遇到迷惑，碰到困难之时，又是党和左翼“剧联”的领导同志给予帮助和指引，抗战期间，有一次，重庆中电剧团有人指定，要她主演歌颂国民党特务的《野玫瑰》，她立即向党组织请示，阳翰笙同志及时给她指出：他们是有背景的，这个戏演不得。夏衍同志进一步说，要演我们的戏，夏衍同志亲自花了一个月时间，把托尔斯泰的《复活》改编成话剧，交给中华剧艺社演出，并安排白杨扮演马丝洛娃。后来国民党特务头子陈果夫写了个《大德》的电影剧本，拿到“中电”，指定沈浮导演，白杨主演，但他们在党的领导下，采取一磨、二拖、三推托的办法，使这部电影始终没能拍成。
自1941年以后，当她把自己的演出活动和党的事业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得到周恩来同志无微不至的关怀。她曾向往奔向革命圣地延安，后来虽然未能如愿，却得到周恩来同志的亲切教导和鼓励：“留在这里也是抗日，哪里都有工作要我们做，想去延安以后还会有机会。”在黎明前的黑暗岁月，当她在极为艰苦的条件下，积极参加为旧社会的灭亡敲丧钟，为新中国的诞生鸣礼炮的进步影片《一江春水向东流》、《八千里路云和月》的筹拍活动时，又得到了周恩来同志的关怀和勉励，解放后，周总理对她更是关怀备至，特别使她难忘的是，1961年周总理陪同金日成将军到上海，特地抽空和陈毅同志到她家来作客的情景。那时她正准备到长春电影制片厂去修改刚拍完的《冬梅》，当总理了解到影片创作中碰到困难时，就当面向陈毅同志说，这部影片反映的背景你比较熟，抽些时间给他们谈谈。为此，陈老总第二天在锦江饭店与白杨等同志谈了整整一个下午。周总理在陪同国宾活动，日理万机的繁忙中，还关心着电影事业的发展和白杨等同志的生活与创作，这是使人永远不会忘怀的。
经过了长期的追求和奋斗，1958年，白杨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强烈愿望，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曾当选为中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二、三届代表，现在是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五届委员，中国电影家协会副主席。
白杨从1931年开始她的艺术生涯，一直到“文化大革命”前的几十年里，她拍摄了二十五部电影，在各种不同题材和风格的电影中，塑造了众多的、具有鲜明个性的艺术形象，形成了自己独树一帜的表演风格。
白杨的早期作品，如电影《十字街头》等，塑造的人物形象大多是具有幼稚的、富有幻想的小资产阶级青年女性的性格，虽有较明显的舞台表演痕迹，有过分夸张和追求外部动作美的倾向，但还是显示一代新人的精神面貌，受到了人民群众的欢迎。到了四十年代中朗，她受到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的影响，逐步注意并致力于对人物内心世界的发掘，刻意追求感情的质朴自然，使她在表演艺术上获得了突出的成就，这一时期最成功的代表作是《一江春水向东流》。白杨在这部影片中塑造的女主人公李素芬，举上端庄，内心充实，感情真挚，创造了一个具有中国妇女传统美德的贤妻良母的优美形象。解放后，随着不断深入生活，不断刻苦钻研，以及在艺术实践中个断积累和总结经验，使她在表演艺术上又有了新的发展，突出地表现在注意把人物外部动作的美与深入角色精神世界统一起来，以求达到外形美与精神美相统一，进入“形神兼备”的艺术境界。1956年，她主演《祝福》，标志着她的表演艺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部影片编导的风格与白杨的表演风格非常和谐、统一，就白杨的表演风格来说，《祝福》是最有代表性的。为了在银幕上再现祥林嫂这一封建制度下的悲剧人物形象，白杨倾注了自己的全部心血。她多次去鲁迅故乡深入生活，熟悉江南水乡的人情风俗，向当地农民学习种稻、采茶、挖笋、砍柴等各种农活，感受她们淳厚、质朴、忘我劳动的精神，进一步深刻理解鲁迅小说中的文学形象，使祥林嫂的言谈举止、神情、个性、风度、气质在自己心中逐步清晰。所以，白杨在影片中对祥林嫂的形象创造，在夫死、为佣、再嫁、贺老六死、儿死、再为佣等几个大坎坷、大段落中，人物的心情和精神状态的变化，都能从她的眼神、形体动作的节奏变化中清晰地透视出来。这是她在表演艺术的道路上艰苦攀登的丰硕成果，获得了国内外观众的一致好评。
白杨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中，逐步形成了优美、自然、含蓄、鲜明的表演风格。所谓“优美”，就是外部动作与表情，既符合于人物的性格与戏的规定情景，又在一举一动中让人感受到白杨所固有的那种娴静、柔和、舒适的美感。所谓“自然”，就是白杨自己曾反复强调的“稳”字，在表演上顾盼自如，从容不迫，没有“做戏”的雕琢痕迹。同时，这种“自然”，决不是对生活的简单模拟，而是产生于她对生活的深入细致的观察，和对表现技巧、对电影与舞台两种表演的不同分寸的娴熟的掌握上；这种“自然”，也是在她对人物有了深刻理解之后，在对人物的每一动作细节作了精心设计的基础上产生的艺术的自然。所谓“含蓄”和“鲜明”，则是她的形体动作和表情，既能把人物的心灵和感情的脉搏，给人以深刻、准确的感受；同时又不是把一切都一览无余地展示出来，而总是留给观众更多的想象回味的余地。正因为白杨在表演上具有这些风格特点，使得她扮演的不少形象，渗有一种东方妇女特有的温柔而善良、恬静而含蓄的风貌，以及刻苦耐劳的坚韧气质，不仅《一江春水向东流》中的李素芬，《祝福》中的祥林嫂是这样，即使是与李素芬、祥林嫂截然不同的觉悟的战斗的女性形象，如《金玉姬》中的金玉姬、《冬梅》中的冬梅，也仍然可以感受到白杨自己特有的那种气质和魅力。
白杨的创作道路，是从艰苦的逆境中闯出来的；白杨的表演风格，是在长期的学习、借鉴中，经过舞台、银幕上锤炼形成的；白杨的表演艺术是我国电影、戏剧的可贵收获，有待进一步探讨与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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