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离家庭,参加了革命,但这却意外地促使她走上了指挥这条道路,一走就是一辈子。上世纪80年代末,她和几位志同道合的女音乐家发起并组建了“爱乐女乐团”,把在中国几乎已被人们遗忘了的高雅音乐重新展示给观众。从那时起,无数的观众迷上了高雅音乐。她就是郑小瑛———中国第一位女指挥家。她虽然已经76岁高龄,但是在观众心目中,她潇洒依旧。
为了革命离家出走
1929年,郑小瑛出生在上海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6岁开始学习钢琴。郑小瑛说自己能有今天的音乐成就,与她童年的家庭教育分不开。在郑小瑛的心目中,她的妈妈是一个非常美丽聪明又很能干的人,但是妈妈比较武断,并且常常不讲道理,所以最后自己“背叛”了她。“1947年,父母把我送进南京金陵女子大学生物系医预科,想让我成为一名医生。然而我并未按照父母给我设计的轨迹去生活,而是选择去解放区干革命。妈妈不让我去,我就跟同学联系逃走,但逃了两次都让妈妈抓了回去。”
为了防止她再次逃跑,母亲将郑小瑛关了整整一个星期,但是一心向往革命的她并不甘心,她说服了妹妹帮助她逃跑,“我给家里留了封信放在钢琴凳子下,我告诉妹妹两个钟头以后再假装发现了它。”姐妹合演的一场戏终于让郑小瑛顺利逃出了家,去了解放区。当时,郑小瑛走得义无反顾,她说:“也许是因为此,我对母亲的感情一直很淡,没有太想念过她。但是我也知道我母亲非常爱我,因为我是她剖腹产的,那个年代剖腹产是很少的。她爱我,关心我,给我全面的教育,但是我被她一些过分的约束惹恼了,所以就看不见这些。她去世以后,我常常想念她,但她在世的时候我没有机会向她表达我的爱,这是我的一个遗憾。”
从女兵变成女指挥
在解放区,郑小瑛参加了文工团,在与普通民众接触的过程中,她看到了民间音乐的魅力,也认识到音乐要为人民服务。“我记得文工团的一个团长听说我会弹钢琴,有一天把我叫去让我弹他房里的一台很破烂的钢琴,我弹了一会,然后他说‘你还真不错’。至于当指挥,是因为文工团里的同志们一般都不识谱,我就着急了,结果我就来打拍子,就这么干起了指挥。”
那时候的郑小瑛并没有经过特别正规的学习和训练,直到后来在中央音乐学院学习时,碰上前苏联合唱指挥专家在中国招收一批有才能的、有经验的指挥去训练,而郑小瑛一下子就被挑中了。郑小瑛回忆说:“那个时候班里有20来个学生,我是惟一的一个女生,所以我就成了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女合唱指挥。”
1962年10月,郑小瑛在莫斯科指挥了一场公演的歌剧《托斯卡》,这是她第一次登上歌剧指挥台。莫斯科的公演获得了极大的成功,郑小瑛成了第一位登上外国歌剧指挥台的中国指挥,她用精湛的指挥技巧、优雅的气度征服了西方的观众和同行。新华社为此发了消息,在国内也引起了轰动。
用爱心拓荒交响乐
上个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郑小瑛有了一个新的称呼叫“音乐社会活动家”。因为“文革”过后,正规的音乐课程有10多年没有出现在大学校园,大学生们只知道迪斯科、流行歌曲,所以郑小瑛和她的朋友们想拿起自己的乐器,义务地把好的音乐送到学校里去,介绍给同学们。
郑小瑛把自己定位为一个普及者、拓荒者。1989年,郑小瑛和一些女音乐家组建了“爱乐女乐团”。但是,当时怎样把一个小型私人乐团搞成交响乐团是个大问题,因为那时女乐手在社会上并不多。郑小瑛亲自做了很多工作,把音乐学院管弦系女乐手的名单摸清楚了,然后决定从头培养。当时音乐学院在延庆有一个给农村的孩子们开的训练班,一个礼拜老师去教一次,郑小瑛她们自己花钱请老师来教孩子们,每个礼拜集中起来训练合奏,最后等到在世界妇女大会上上台演出的时候,乐团共有108人。当时看演出的观众告诉她们说,“世界上不是没有女子交响乐团,但是规模都很小,而你们有规模这么大又这么有气势的女子交响乐团,这不仅仅是中国妇女的骄傲,也是世界妇女的骄傲。”
1997年,60多岁的郑小瑛离休了,她从北京来到厦门,在厦门组建了一个职业交响乐团———厦门爱乐乐团,并以厦门为基地把交响乐的种子播撒到大江南北。20多年来,郑小瑛带领着各种音乐团体在国内进行了千余场演出,她还在全国很多地方的学校、单位举行交响乐知识讲座。在郑小瑛和一批音乐工作者的努力下,交响乐已被越来越多的中国人熟识、喜爱。在几十年普及交响乐的实践中,郑小瑛也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被人们称为“郑小瑛模式”。
对女儿亏欠太多
小学时,老师留在郑小瑛毕业册上的一句话始终让她印象深刻,她直到现在都能时常想起——“温室里的花朵永远不能成长为抵御风雨的劲草!”这句话郑小瑛用了一辈子来实践,而对女儿的教育她用的也是这句话。
郑小瑛的女儿郑苏是美国威斯里安大学音乐学终身教授。和母亲一样,女儿也是一个十足的“工作狂”。用郑小瑛的话来说,她对自己的女儿深感自豪,因为从她身上看见了自己年轻时奋斗的身影。但她总不无遗憾地说:“可惜我对她的爱抚太少了。”因为忙,女儿小的时候,郑小瑛没能给女儿像普通母亲一样的体贴照顾,但是她培养了女儿独立坚强的性格。女儿两三岁的时候,郑小瑛带着她去天安门看焰火,回去的时候太晚了,没有公共汽车,郑小瑛对女儿说:“我们走回家吧。”走了一会儿,女儿喊累,想让妈妈背。
郑小瑛说:“走不动了,我们跑吧,跑回家去。”跑累了,母女俩又改成走,就这样走走跑跑,孩子跟着妈妈走了七八里路回家。郑小瑛说:“第一次见到女儿真情爆发,是8年前我生病的时候,女儿听到消息后,在电话那头哇哇大哭。当时,我感觉更多的是幸福,我第一次感觉到女儿对我的那种亲情的爆发。后来她还给我发过一次E-Mail,她说妈妈你一定要认真地保重,要知道你对我是多么重要。”郑小瑛透露,女儿现在还收养了一个孤儿,并为孩子起名叫瑛瑛,因为她想让孩子记住两位伟大的女性——外婆和曾外婆,她们的名字中都有“瑛”字。
老伴是我的精神靠山
76岁的郑小瑛被确诊直肠癌已有8年了,她至今为自己被诊断为癌症后的表现感到得意:“当时大夫一说:‘你要住院,你多半是……’他还没说完,我一想:‘得,来了。’我没有特别的恐惧,也许我这个人比较唯物,我觉得死亡是每个人都有的。当晚我给北大新生举行讲座,最后我就站在桌子上指挥大家唱国歌。第二天我又参加了清华一个讲座,第三天我才去了医院。”手术后的化疗让郑小瑛的头发都掉了,但她仍戴着假发到国外参加演出。这之后,郑小瑛到厦门组建了“爱乐乐团”。
郑小瑛很少在媒体前谈自己的情感生活,但在主持人朱军的追问下,她坦言:“我有一个好老伴,因为他能忍受我。”朱军听后调侃道:“那干吗找老伴,找一个出气筒不就完了吗。”郑小瑛解释说:“不是,他尊重我的劳动和努力,从不给我脸色看。作为一个女人,我并没有把家庭主妇的角色当好,但是老伴很支持我,他关心我的成绩,也担心我的挫折,在关键的时候他会给我精神上的鼓励,在精神上,他是我的靠山。”在经历了三次婚姻之后,郑小瑛觉得,虽然有过挫折、失败,但是能牵着老伴刘老师的手相濡以沫地走下去,真的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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