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说,我感谢西藏。西藏的寺庙里、在拉萨的八廓街、在山路上、在湖边,磕长头的藏民给我很深、很矛盾的印象。种种印象和感动如同一块橡皮擦,把我多年来养成的绘画眼光不知不觉地抹去。我忘记自己是一个处于困境的画家,忘记在欧洲产生的许多欲望和痛苦。一旦开始在纸上用铅笔作画,西藏的记忆像一种魔力开始发挥作用。
在学画初期大面积画过素描之后,我重新开始较为集中地使用铅笔作画差不多有八九年了。如果让我说心得,最主要的一点就是,素描除了用来练基本功,帮助培养眼和手的准确与配合,还可以用来提高其他方面的能力。比如,一个人作画,如果状态不兴奋,则很难产生创造力。那么如何让自己兴奋起来呢?我的办法之一是设置难度。我常常从旧书市场买一些发黄的旧纸,各色旧纸比崭新的素描纸易碎,在上面作素描必须小心,用力过大纸很容易损坏。作画时要保持几分警觉,不能麻木,不能偷懒,该换笔时就得换。再比如,把作画的尺寸缩小,尽可能小到某种极限。在巴掌大小的旧纸上去深入地画素描,精神哪有不集中的道理?说得夸张点,有探险的小心翼翼和刺激。画得有效果会非常开心。当然,对我而言,最难最难的还不是这些。能不能把心灵层面的感觉呈现在素描里?能不能把被描绘的对象画得很准、很写实、不变形,同时把某种完全抽象的意味和极为专业的手法弥漫整个画面?能不能将轻松、平和、内敛、一气呵成和深厚的激情与高难度自然结合?
慢慢修炼吧。有的时候,我手中的铅笔和纸,是一种中介,连接现实与世界与虚幻世界。画是给自己、给别人看的东西。这个“别人”不好把握,这个自己同样不好把握。一个人的内心不是单向度的,有很多时候还是对立的、纠缠的、变幻莫测的。
当我把这些年画的素描排起来挂在墙上,我看见的是一个一个作画的过程。而且,几乎所有的过程都有挣扎与丰富的记录。但是,毕竟对观者而言,注重的是结果,是画面本身。有人会去注意因过程而留下的痕迹吗?这种注意有意义吗?对我来说有价值的东西对别人也同样有吗?我实在说不好。我写下这些素描,是希望别人不要仅仅从技法的角度来看待这些小小的素描。这些画与我的内心是难分难解的。
1997年的作品《猎手》,那幅作品是早就卖了的,我又打电话借回来参展。我的工作室因为还在建设中,所以,这次没有开放。
要有耐心,新作品(也许)没到该放出来(亮相)的时候。我的(作息)时间改了,每天(听)鸡叫头遍就起床,每天有四个多小时属于自己的(画画)时间,这就很舒服。不然我在成都(事务太多),根本没办法画画。
我在成都主要关注“两块”。一块是我的老本行,油画教学,现在暂停招收研究生,酝酿和国内一些美术院校做一个研究生层面的课题,咋个搞还不晓得;一块是我非常感兴趣的数字艺术教学,我们已有两届专科毕业生(明年有本科生毕业了),在世界有排名的游戏公司,我们进去4个了,中国盛大、环球数码我们全部有人在里头,而且担任技术管理人员。我说我像个“幕后老板”,在我做的这“两块”事情里担任“首席顾问”,前台都是年轻人在打主力作教学和管理,年轻人很了不得哦。
搞活动可以获得社会更广泛的关注,给年轻艺术家带来一些机会,应该支持。我在浓园的一本杂志里写过几句话,“今天的浓园,数尺柔枝,已堪藏鸟,但还不是根深叶茂百鸟争鸣。作为管理者,浓园艺术公司这位园丁还有得辛苦……有句老话,良禽择木而栖,大家还往不往这棵树上来?来了是不是呆得住?那就要看这棵树长得什么气象了”。活动可以搞,但还要多做专业(方面)的事情,有更多更专业的作品、更多更专业的艺术家、更专业的环境,让艺术家(长久)呆得下来。
那我就要问你,什么是“公众”?一个高层人士算不算“公众”(的一员)?包括各界专业人士,如果不(按行业)划分,都可以说他们是公众。一个高层人士来关心艺术,(其实)作为普通人的感觉更好,他和一个对艺术感兴趣的热心者身份是平等的,没有前呼后拥的随从,(这里的)绘画、音乐、气场让他很放松,他想起可以带妻子孙儿来(看展览)……来的是一些“圈子”很正常,没有问题。当然,做展览时要考虑更多人有兴趣来看,(这个问题)历史上很多人都在想办法解决。我不赞同某些展览只允许穿西服的观众进来,美术馆对(来者)身份的选择历来让人讨厌,所以也许杜尚才“幽你一默”,在美术馆里摆个小便池,一个工业产品,颠覆一下美术馆的既定功能,很有意义。
如果给“收藏圈”下个定义,有这么几个特征,(大家)相互之间有交流、(收藏)链条完整,有和双边(艺术家与藏家)打交道的画廊、热心人,(藏家们)有经济实力形成某种群体性的消费行为,不敢说(在这上面)有精神寄托,但起码是一种文化生活活动。这样的收藏圈子很有意思,现在这群人在慢慢“长大”,与艺术家、年轻人互动,促进了艺术家的成长,同时给做这种活动的人群带来了经济利益。
我的推动作用有限,主要还是依靠中国经济发展,迅猛的市场行为,大背景比较好。2003年-2004年开始做这个的时候,艺术市场并不火爆,建设搞得火爆,家头总要挂东西噻?!这个(圈子)的沙龙形式,大有中国的经济和艺术市场作为推动,近有一个平台,这个平台就是春沙(成都春季艺术沙龙展)。对一个艺术家来说,本土有两三个人喜欢你的画,你就“活”下来了。我给本土收藏家市场的最低价,让市场自己一步步往上走。我把这个经验介绍给同学,让他们考虑(画价)太低就自己都想买了(笑),再卖画,不要一来就说我的画(价)要好多好多。画是要给人看的,要走到真正喜欢它的人那里去,要让人出钱,出了钱才珍惜,更值钱后,才会更珍惜,那种感觉是双重的。现在收藏我的画的人,问10个,10个都获利,我也开心。
至于全球爆发经济危机对本土收藏的影响,打个比方(不晓得合不合适),隔壁的生意垮了,不等于我的生意垮了,不好说中国经济会不会受影响。中国自己压了百年的经济发展,刚奠定基础,还会往上走。只有破产的商人,没有破产的生意,中国有经济需求,就会有经济发展。美国半虚半实了好多年,是该出点问题噻。既然(中国)经济在往上,落不下去,那么艺术收藏就会继续。
中国人很怪,有一个坎坎还没迈过去,那就是自尊和自卑搅在一起的民族情结。你看过中国人买毕加索(作品)吗?没有,我们买徐悲鸿、吴冠中(的作品)。中国的资本与艺术合起来发言,所以本土的收藏还会持续。我的作品也是,更愿意卖给中国人。
“市场混乱”是指有人炒作、有泡沫、有起伏?其实都很自然。我只能代表我这个年龄层和我自己说,用作品讲话,还要选个时机(让作品亮相),不会根据市场的情况画画。(作品)应该有传播,市场是个很大的发布平台,(在这个)传播功能上超过美协。有炒作的情况下关注度更高,没必要回避。只是要把这些机会用好,该放作品的时候放,该安静的时候安静。最近收到一期《中国油画市场》杂志,其中一版(发布了我的作品),假画有好几张。我的看法是,购画的人一定要当心,当然假画也有它的(宣传)功能,就像盗版(笑)。
文化修养对一个艺术家是不是非常重要?我认为是次要的。真正的大师,一般在文化修养上都不是最强项。直觉、天性的高度敏感,所从事专业与相关艺术门类有良好的触类旁通的感觉,吸收能力强,能够自我否定……都排在文化修养之上。他们感觉良好,有像农民耕种一样的劲头,是下力气的人。这是离不开感觉的工作,文化修养高而感觉贫乏的人是当不好艺术家的。他们也许善于吸收他人的东西,综合能力强,呈现已有的东西可以让人津津有味,但好多爱卖弄修养的人一遇到需要创造能力的工作就抓瞎。而艺术家遇到新问题,会就扎进去,有创造能力,下很多功夫。我自己的文化修养不晓得怎么样?但我喜欢看书,属于个人的纯粹爱好,对我有帮助,也有干扰。我不能够没有书看、没有杂志读,就像某些人不能没有麻将打一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