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回到了日思夜想的矿山。参加巡回报告团的日子,在他看来,像是一次走出家门的爱心播种。
有人说他“傻”,一辈子都在自己身上往外掏。掏了力,掏了钱,掏了血,连百年后的遗体也“掏”了,却不求半点回报。
后来,说他“傻”的人,成了和他一样的“傻子”。
有人指责他“不近人情”,哪个丈夫不是让自己的媳妇穿得更美丽,哪个父亲不是让自己的女儿过得比别人更好,可他的心思总在那些不如他的家庭。
后来,说这话的人,流下了感佩的泪水。
他就像从云雾中射下来的一束光线,让人看到了人生的另一片天空,一片可以让你的心变得更辽远、更明亮、更温暖的天空。
郭明义——一个来自矿山的名字,如今已传遍大江南北,就像回味在人们心头的一坛醇厚绵长的老酒,让千千万万的人们重新思考着一个人生话题:
——世界上什么最幸福?
“我不需要他们回报,我就想改变他们的人生”
这个初冬,郭明义跟随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先进事迹巡回报告团走了他这一辈子都没走过的那么多地方,最令他开心的,是见到了一个又一个他梦中的孩子。
在重庆,报告临近结束,一个女大学生和一个小男孩手拉手登上讲台,向他献花。当主持人介绍,这就是郭明义资助的西南大学和重庆市黔江区水田乡的两个学生时,他一把搂住孩子们,泪如雨下……
在山东,当郭明义资助了8年的济宁市嘉祥县五胞胎兄妹出现时,他惊呆了,一步跨上前去,含泪亲吻着每一张流着热泪的小脸……
在北京,在天津,在乌鲁木齐,在西安,在南京……在每一个有他梦中孩子的地方,他都流下了难以抑制的泪水。
齐大山铁矿一位工人说,老郭是一个见到穷人就落泪的人。
郭明义最初资助贫困学生,很偶然。有一次,他去助民劳动,到一户人家一看,鼻子就酸了:两间破旧的土坯房里,妈妈躺在床上不能动弹,10岁的小女孩正踩着一个小凳子,艰难地给妈妈做饭……
原来,孩子的父母离异,跟妈妈相依为命。妈妈患严重糖尿病,基本丧失劳动能力,娘俩靠低保维持生活。
躺在床上的母亲叹气,往后的日子没着落,女儿成绩不错,要是因为没钱耽误了上学,那一辈子可就毁了。
郭明义啥也没想,掏出身上所有的200块钱。
回来后,他还是放心不下。思来想去,决定定期给孩子邮钱,一直供她读完小学、中学、大学。
没多久,小孩来信了。字虽然写得歪歪扭扭,可看得老郭直流泪:“郭伯伯,有了您邮来的钱……我也可以放心上学了……您是我的大恩人,我能叫您一声爸爸吗?”
从那以后,郭明义心里总在想,其他这样的孩子可咋整?咱得帮啊!
这一年春天,鞍山市“希望工程”启动。郭明义第二天就跑到市“希望工程”办公室,向一名岫岩山区的失学儿童捐出了200元。十几天后,他收到了一封来自岫岩的信,其中有一句“郭叔叔,您给我们全家带来希望……”
他心头一震。
“没有这200块钱,我冻不着,饿不着,可这200块却能改变一个孩子的命运,带给一家人希望。”第二天,他又给这个孩子寄去200元钱。当时在鞍钢齐大山铁矿机动车间做统计员的他,月工资不足600元。
从此,郭明义在助学的道路上再也停不下脚步。
他身上有点钱就会给希望办打电话。抽点空,他会直接去希望办查看失学儿童档案。
今年15岁的女孩杨斯雯就是这样与郭明义相识的。
斯雯出生刚3个月,父母就离婚并各自出走,体弱多病的奶奶靠着每月仅有的370元退休金养活着孙女。
2006年4月的一天,就读小学4年级的杨斯雯在校门口见到了来找她的郭伯伯。他留下300元钱和一句话:“我会尽我的能力帮助你,一直到你上大学!”
郭明义成了祖孙俩最亲的人,他不仅按期送来学费,还常送些大米白面菜油等。已经上初中的杨斯雯过去总对奶奶说,我读完初中就不再读了。现在她再也不提这个话。她在作文里写道:“因为有了郭伯伯的帮助,我从此敢有梦想了……”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让郭明义心里美了。
他给希望办的电话打得更多,跑得更勤。慢慢地,他资助的学生,从几个、十几个累计到300多个。除了养家的那点基本工资,他把各种补贴、奖金、慰问金全捐了,把奖品慰问品也都捐了,还先后把自己家里3辆自行车、3台电视机、1台电脑都送给了贫困儿童。
矿上的人都知道,老郭这些年从不在食堂吃饭,每天中午和晚上都要回家吃。为啥?“回家吃,我一个月能省百八十块钱呢,又够资助一个孩子的了!”
这么些年,郭明义没买过什么新衣服,天天都穿着一身工装。有人不理解,自己没几个钱,还捐啥?可老郭想,我是没多少钱,可比那些贫困学生强啊。我一个月给他们捐一两百,虽然钱不多,却能让他们活得不一样。这样算下来,我日子过得虽然紧点,可心里面舒坦!
曾有人问他,你帮助了那么多孩子,将来他们能不能回报你?
他回答:“我不需要他们回报,我就想改变他们的人生!”
16年来,郭明义助学捐款10多万元,资助了180名失学儿童,保留下的汇款单140多张。就在跟随报告团全国巡讲的短短23天里,他还挤出时间,看望了11名资助过的孩子,又捐出16500多元。
他就像一根小小的火柴,点亮了一个又一个贫困孩子心中的希望。
有一天,他资助的一名女孩给他来信,说她大学毕业后,被上海一家大型船舶公司录取,如今年薪一二十万呢,现在也开始学着帮助别人了。听到这个消息,郭明义高兴坏了。当天晚上,就让媳妇炒了两个菜,喝了两盅。他说:“那种成就感和幸福感是别人体会不到的!”
世界上什么最幸福?
郭明义一直记得,做了一辈子矿工已离去的老父亲对他说了一辈子的话:“儿子,记住,自己过好了就想想,别人谁过得不好?”
做了一辈子矿工家属的老母亲至今还常在嘴边挂着一句话:“能帮人就帮人,这是本分!”
郭明义说:“看到别人苦我心里也苦,看到别人乐我也觉得乐。吃喝玩乐都是过眼云烟。人活着,得干点有用的事儿。帮助别人改变命运,比啥都幸福!”
“我确实能给你那属于我的生命,我的血”
这个冬天,“血荒”成了一个曝光率很高的字眼,但是鞍山市红十字血站却没有这个忧虑。郭明义和他组织的“郭明义无偿献血应急服务大队”,凝聚成这座城市里最温暖的生命纽带。
1991年5月,响应齐大山铁矿的号召报名参加义务献血的郭明义走进血站,长到32岁,第一次献血。
他心里突突跳,浑身冒虚汗,害怕。第一针咋抽都抽不出来,全是泡泡。等到第二针抽完血,坐了半个多小时他才平静下来。
后来听说,他献的200毫升血,救活了一名孕妇。“咱活得好好的,还能救别人的性命”。他感觉“老幸福了”。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跟献血是分不开了。
打这,他用不着单位号召,每年自个儿往血站跑。从矿山出发,倒三趟公交车,一个半小时,他舍不得打的,钱还得省着资助孩子。开始他一年献一次,后来半年一次,这是无偿献血的最高时限。
2005年,鞍山市中心血站引进血小板提取设备后,郭明义又开始无偿捐献血小板。这需要每次抽取800毫升到1600毫升的血液,提取一个或两个单位的血小板后,再将血液输回体内。
知道血小板金贵,捐献者少,郭明义就按照血小板可以一个月捐一次的上限,月月往血站跑,5年中从未间断。
2009年春节前一天,大雪纷飞,郭明义正从采场下山准备吃午饭,突然接到血站电话,一名患严重溶血症的临产孕妇急需血小板,问他能否提前捐献血小板。
郭明义二话没说,从不舍得打的的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在风雪中直奔血站。
血站的工作人员让他只捐一个单位的血小板,他不同意。“捐两个吧,还有孩子呢!宁肯浪费一点,也要保母子平安!”
长达1小时40分钟的血小板采集结束,从早晨5点起水米未进的郭明义在采血床上沉沉地睡着了,4个多小时,谁也不忍惊醒他。一位护士轻轻给他脱下鞋,看到一只脚的袜子上露着两个脚趾,她哭了……
鞍山市血站为郭明义做过一个粗略统计。20年来,他光献血证就54本,累计献血6万多毫升,相当于自身全部血量的10倍。按一个病人需要800毫升计算,这些血至少能够抢救75名危重患者的生命。
郭明义是一个从来不向后看的人,他的眼睛总是急切地寻找着下一个他可以继续给予的目标。
2002年,郭明义加入鞍山市第一批捐献造血干细胞志愿者的队伍;4年后,又成为鞍山市第一批遗体(器官)捐献志愿者。
只要他有的,他都愿意拿出。
那一年,辽宁科技大学一位21岁的学生患尿毒症,父亲因病已丧失劳动能力,靠打工维持全家的母亲准备捐肾救女。
郭明义从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坐不住了。“她母亲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冒这个险!”他决定捐出自己的肾。
同他相知多年的朋友钟明杰正巧来找他,一听缘由,和他一起直奔医院,两人气喘吁吁地推开病房门,张口就要和孩子配一下“型”。孩子的父母瞪大眼睛,反复问了几遍,才敢相信这两个陌生人是来给自己孩子捐肾的。
因为配型不成功,郭明义的肾没有捐出去。
很长一段时间,郭明义被人看做“卡”(鞍山话,傻子),有人曾当面问他,你缺心眼啊?
郭明义为这掉过泪。
掉完泪的郭明义依然如故。
“说我傻,那我宁愿傻,因为有太多的人需要这样的傻子!”
这个与雷锋同在一座城市入伍、又在雷锋部队当过五年兵的人,和雷锋一样执拗。
“我常常问自己,
我究竟能给你什么?
我的朋友
虽不知道这个答案
但我深深地知道
我确实能给你
那属于我的生命
我的血
还有那用生命和热血
铸成的诗
……”
这是热爱诗歌的郭明义写下的一段小诗。与其说这是诗,不如说这是他一颗滚烫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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