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已步入中年,虽风韵犹存,但青丝乌发中却不时隐隐约约钻出几根白发。于是我便有了新的使命,每个月总要抽出半天来帮妻子在满头青丝中细细寻觅那或藏至深或偶露峥嵘的白发,并轻轻地把它拔出。每次,我们都是选择阳光灿烂的日子,妻子半躺半坐在靠椅上,我却半伏在她的身上,一边寻觅着她头上的白发,一边和她扯着家常,那感觉真好,有一股柔情蜜意的天伦之乐和幸福感浸泡着我们,每当这个时候,我的思绪不由得飞得很远很远,回味着我们生活中的一些片段……
和妻子谈恋爱时,妻子是小城一朵出名的鲜花,清丽如出水芙蓉;而我其貌不扬,且在离城十几华里的水泥厂当一名普通的工人。很多姐妹都为她惋惜,问她为何要放弃那么多家庭条件好的追求者而不顾,偏偏要找我这个家庭条件、自身条件都很一般的人。妻子却振振有词道:他爱文学,又爱音乐,有追求、有事业心,是一个有生活情趣的人,我喜欢的正是这样的人。
妻子的母亲为妻子今后的生活着想,也反对我们的婚事,说:“他在城里又没有住房,你们结婚后怎么办?”妻子却毫不含糊地说:“他厂里有房子,我每天骑自行车去。”
丢下这句硬邦邦的话,妻子就开始学骑自行车,她身材瘦小,在征服那冷冰冰的自行车时,不知摔疼了多少次。
我们去拿结婚证的那天,我提议去餐馆庆贺一番,妻子却指着路边一个烤红薯摊说:“就买两个烤红薯吧,我希望我们今后的生活就像这烤红薯又热乎又香甜。”
结婚以后,妻子十分支持我的文学创作,不仅将家务事全部包揽,而且还四处帮我搜罗素材。有一天,我跟妻子谈到正构思的一篇小说,但觉得缺乏一些细节,妻子想到她表兄的一些事可以加进去,第二天下班后,她就挺着大肚子跑回了娘家,专门把岳母请了来,叫岳母给我讲表兄的一些事,果然给我提供了好几个鲜活的细节。几个月后,伴随着儿子的呱呱坠地,我的这篇小说也在一家刊物上头条发表了。
因为我的爱好,从结婚开始,妻子便担负起了给我抄稿的任务,尽管她的字在女性中亦算不错,但她仍不满足,买来钢笔字帖每天练上一阵。由于每一篇稿并不一定首次就能发表,加之一般编辑部又不退稿,常常一篇稿要抄二次、三次、甚至七八次,妻子不厌其烦,每天晚上都要趴在桌子上一笔一画地帮我抄稿。在拥有电脑前,我已在报刊上发表了上百万字的作品,而妻子帮我抄过的稿则难以计数了。
五年前,当我们有了电脑后,已经年过不惑的妻子为了帮我打文稿,又每天练习打字,一边打毛衣,一边背字根,不久,她又开始熟练地用电脑帮我邮发稿件了。
现在妻子每天都喊脖子疼、背疼,她虽然抱怨年龄不饶人和天气的多变,但我却心知,这里面有常年帮我抄稿的辛劳所致。由此,我现在每天晚上也就不厌其烦地边看电视边帮她在脖子和背上按摩。
8年前,应一家报社之邀,我开始写一部长篇连载,由于是边写边连载,所以每天都要马不停蹄地伏案写作,长篇写完,我也患上了高血压。妻子说我锻炼少了,特地帮我制定了一个锻炼的计划。她知道我这个文人有点虚荣心,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面前邯郸学步,便自己先去学太极拳和气功,想学好后在家教我。由于她要给我做教练心切,全身心地投入练太极拳和气功,结果练气功练得辟谷,一连十天什么粮食都吃不进,只能喝点水和吃点水果,好在精神尚可,否则我的血压又要急得升高了……
就在我患高血压一年后,生活的压力接踵而来,妻子所在的工厂不声不响地倒闭了,连一分钱生活费都发不出;我所在单位也不景气,每月只能拿到三百多元的工资,而此时儿子正在省城上中专。每年学费加生活费需近万元。我本想重新拿起笔来挣点稿费以贴补家用,但妻子却劝阻我道:“你有高血压,白天要上班,晚上不能再熬夜!还是让我外出打工吧!”
我实在不忍让已43岁的妻子外出打工,但身体单薄,又从没出过远门的妻子为了这个家,毫不犹豫地到千里之外的异乡打工。
在妻子外出打工的日子里,每隔几天,她都要打电话回来,叮嘱我不要熬夜,注意身体,搞好生活,每一次最后都是以哽咽来结束电话的。由于思家心切,妻子有时实在忍不住,便跑到屋顶的平台上偷偷痛哭一场。每一次她外出办事,路过一个地下通道时,见一个拉二胡的乞讨者在那里凄凄楚楚奏着悲凉的乐曲,便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痴痴地听上一阵(因为在家时经常听我拉二胡),听着听着,泪水便情不自禁模糊了眼睛。
有几次,妻子实在忍不住和我的离别之苦,跟老板辞职了,可临到车站,又想到了患高血压的我会重新面对生活的压力,便又折转了回去……
而我同样也饱受了这相思和牵挂的煎熬,为了能让妻子早日回到我的身边,我也四处联系处出打工,历经一年的寻觅,终于广州一家杂志社同意聘请我去当编辑。我一到广州,工作一安定,立即租好了房子,马上就把妻子接到了身边……
现在妻子就依偎在我的怀里,现在我刚刚为妻子拔过白发。我和妻子都为这样的生活感到幸福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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