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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人生——记陈俊愉院士
 


陈俊愉老院士自幼喜好养花种草,将花卉园艺作为自己一生的发展方向。陈老受恩师汪菊渊教授的影响,一生爱梅,尽管因此遭受了14年的磨难。
陈老不仅自己品梅,而且大力提倡栽梅,提倡开发梅花市场,并身体力行,陈老为中国梅花走向世界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陈老在诸多的咏梅诗词中,独爱陆游的那首《卜算子·咏梅》,常低吟细品。他道:“意境深远,积极向上。‘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这最后两句尤绝,掷地有声。”

在陈俊愉院士家中,梅,到处可见。
茶杯上不经意飘坠着梅瓣,果盘里装满梅果,花瓶上枝桠疏落的老梅,名为“梅菊斋”的书房。
他说:“喜欢很多花,但最爱的是梅和菊。”
他,雅称“梅花院士”,一头华发,笑容温煦。
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似泥
1917年秋,天津日租界一个官僚大户添了长房长曾孙——陈俊愉。他的曾祖父陈尧斋清末曾任新疆布政司,他4岁时,曾祖父过世。祖父陈超衡领全家离津南下,在南京娃娃桥二号买地置屋,亭台楼阁外,还有一座大花园。谁也没想到,正是这个花园培育了陈俊愉欣赏、热爱、栽种、钻研、改良乃至开发花卉的兴趣和志愿,并且把一生的心血,70年的光阴都付与其中。
安徽人管母亲称“娘”,陈俊愉的娘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女性,且略通英文,是子女的启蒙老师,她给孩子指出了榜样——他们的两位舅父,都是美国留学生、教授。他的父亲却是地道的大少爷、纨绔子弟,追求享乐。兄弟姊妹5人与娘相依为命,陈俊愉身为老大,负责管理弟妹,甚至两个最小弟妹的名字也是他给起的。在这个60余口、四世同堂的封建大家庭中,免不了勾心斗角、矛盾重重,陈俊愉不愿卷入这种家庭纷争中去。还是上小学的时候,他一放学回家就呆在花园里以逃避现实,常年围着花匠,东问西问,学栽花、种草,沉醉在自然中,以求安宁,久而久之就培养了他对树木花草的爱好。
中学快毕业时,他希望能有个专门学种花的课上,开明的母亲也赞成儿子读自己有兴趣的专业,但是谁也不清楚有没有这样一个学科,于是便托亲戚多方打听。那是1935年,听说南京金陵大学有园艺系,是个大冷门,当时的金陵大学是私立学校,每学期学费高达100多块钱,那时保姆的一个月工资仅3块钱。他与家人商议后,得到祖父的财政支持。开学一看,全班总共两名学生,教授倒有四五位,其中一位花卉教师就是解放后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的汪菊渊教授。
后来,陈俊愉随汪老在成都做助教,汪老对梅花颇有研究,四川又是梅花原产分布中心地区之一。1947年陈俊愉出版了第一本研究梅花的书籍《巴山蜀水记梅花》。此后,他沉浸于梅中,留下了他为梅花所苦、因梅花而荣,风风雨雨的一生梅缘。
迎霜破雪是寒梅,何事今年独晚开
“1929年国民政府定梅花为国花,这成了我遭受14年磨难的引子。‘文革’期间,为了梅花可以说我是家破人亡,那吃足了苦,住牛棚,重体力劳动,挨批斗,妻子死了,我娘也在1971年过世,到第二年我才知道。因为年纪小,又遭惊吓过度,小儿子、小女儿都得了病。”
说到这里,陈老忽然停下来,半日不语。
直到1977年他终获平反,组织上给他做了不带“尾巴”的历史结论。然而,令他深感欣慰的还是他的母亲和妻子均平反了。他带着一双儿女又开始奔波于医院之间。因为是后天惊吓所至,大约半年后,儿女皆病愈。
说他一家皆学问,不为过。小儿子病愈后在北京重新读了一所大学,还上林业大学园林函授班和研究生,现在也是北京园林学校的高级讲师(副教授)了。在一些会议上父子俩常碰面,家庭聚会上有时还凑在一起讨论讨论。陈老的妻子是林业大学杨乃琴副教授,是他昔日的学生,很快就成了他的得力助手,许多有关梅花的资料照片都出自她手,练出职业摄影师的水平。外孙女现在是林业大学的博士生,师从陈老的学生张启翔教授,陈老有时也点拨一二。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陈老著述多部,《园林花卉》、《中国花经》、《中国梅花》等在国际花卉园艺界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去年《中国花卉品种分类学》出版,作研究生的教材用,一问才知道他的这本书准备了10年,写了20年。
起因是他与周家琪副教授经常在一起讨论花卉品种分类,认为在中国做分类有很多有利因素,一是中国野生花卉的种子资源很丰富,二是很多东西今天是野生的,明天经过培育、选择可能就是名花。于是,上世纪70年代就想给研究生开一门“花卉品种分类课”,在国外也是空白。但因接踵而来的“文革”搁置了。
直到1979年陈俊愉才恢复正常工作,以前的资料遗散、图片丢失、选育的抗旱品种也被一把火烧了,基本上都得从头开始。而周先生1980年就去世了,这个工作落在陈老一人肩上。他1982年着手做这项工作,当时他在林业大学任系主任,行政工作占了大部分时间,只能挤时间。到1985年辞去行政职务后,这项工作进展快了很多,那时,陈老已经68岁了。而实际上他的很多研究成果都是1985年后做出来的,这期间他创造了著名的花卉“野化育种”新技术和进化兼顾实用的“花卉品种二元分类法”,使“花卉品种分类学”成为一个极具中国特色的学派。
欲传春消息,不怕雪埋藏
陈老本人就是一本梅花百科全书,谈开发梅花市场,同样是他很感兴趣的话题。
他说:“梅有两类:梅花、果梅,都是可利用的资源。日本偏重果梅的栽培、开发,中国产地都将成熟的梅果送到日本加工。其实,国内早就有很多梅的加工品,话梅、脆梅、陈皮梅、酸梅汤、梅醋、梅酒等花样多了。我去外地出差时,常四处转转买一些梅制品。”说着,他从茶几底隔,拿出许多包装纸上都印有梅花图案的梅子加工品,让我和他一起品尝,“你尝尝,味道不错的,我这里没有假的。”他说,“前不久,在河南新郑考古得出惊人发现,证实在我国梅子利用已有7000多年的历史了,是最古老的果树花卉之一。如《书经·说命》有‘若作和羹,尔唯盐梅’,说的是殷高宗认为宰相傅说(音悦)的重要性好比做羹汤的盐和梅,可以看出商代的梅犹如今天的醋一样重要。可是现在连真正的酸梅汤都很难买到了。文化优势和国外梅花市场几乎空白的状况,开发梅花大有广阔天地,你还愁什么销路?”
陈老提倡栽梅这些年,常有人慕名而来,陈老除了免费传授技术,还指点他们到哪儿去买苗、怎么种。谈完了年轻人回去就栽,有好几家已经兴旺发达了。对这些陈老没有细说,但前两年就有报道,青岛梅园创始人庄实传,1991年他用办厂挣的钱,投资包下千亩荒山,开始了种梅生涯。两年过去了,梅花却很难成活,正发愁时,他从电视上知道陈老研究梅花。于是,他很快到了北京,找到陈老,连续5次登门拜访求教。陈老为他出谋划策,请来种梅的老专家,帮他培训人才,为他穿针引线从全国引进品种100多个。当庄实传第六次到北京来,就干脆把陈老请到青岛梅园现场指导了。陈老看上了庄实传的执着和十梅庵宜梅的地理环境,把多年挑选和驯化耐寒梅花的经验亲传庄实传,让梅花盛开在青岛梅园。如今这里是北国最大的梅园。
重庆有的大企业,种着几千亩的梅树,主要栽培梅花树苗和果梅,这些企业家也常找陈老讨教,和他长期保持电话联系。他说:“有人要投资梅花,我们这些专家们会全力配合。现代人对物质生活看得太重,精神生活贫乏。平心静气赏花的少了,卖的也大多是洋花。我们现在要做的不仅是让园林里有梅花专类园,还要让寻常人家里有花赏,还要将梅花作为特色商品推广到国外去,最好的方式是制作成小盆景和切花。”
对此,他曾提过两个很具体的外销思路:一是推广梅花作为鲜切花到欧洲,梅花的成本在国内其实很低,成都5块钱就可以买到一大枝好梅花,到了巴黎50欧元都不止。二是销往华侨众多的东南亚,不用太多宣传,那儿的华侨也能接受梅花,这毕竟是来自祖国的中华传统名花呀!
不要人夸好颜色,只流清气满乾坤
陈老一直努力把梅花送出国门,用老人的话讲“要让梅香香飘万里,飘到国外去。”对于怎样让世界对梅花的关注达到高潮,陈老有一系列的想法,有的已经做了,有的正在列计划。
其实,早在丹麦留学时,陈老就试图引种梅花,因为当时运输条件差,而宣告失败。前几个月他再次考察了欧洲,又预备明年去巴西、美国,看看种梅的可能性。他说:“西方人都喜欢大花、颜色鲜艳的。梅花是小花形,不合外国人的审美,但宣传工作做到了,就能办到。你看樱花,日本做了100多年的宣传,他们不也接受了吗?!欧洲现在就有樱花,有日本园,而梅花极为罕见,中国园也很少。现在好多人崇洋媚外,我劝他们看看历史,国外称我们国家为‘世界园林之母’,很有道理。许多著名的花都是从中国传出去的,那太多了,牡丹、杜鹃、菊花、荷花、百合花等都是。过去百合我们就是做菜,认为滋补,赏花被忽略了。传到国外,很受外国人重视,杂交形成很多新品种后,现在又传回来了,好比‘外孙女回到姥姥家,不过是穿了西装’,可就卖了大价钱。”
陈老相信,如果领导重视,又能筹到足够资金的话,在梅花推广上用大约40—60年就可以完成日本樱花在国外花100多年才走完的路。
在华北的赤峰、包头,东北的长春、沈阳,西北兰州、延安等地,陈老选了六七个地方,做区域试验,引种抗寒品种,这个工作已经做了两年了。他说:“再做两年得出全面结果后,把它们推往北欧、北美,梅花就走向世界了,不再是孤芳自赏。这是我一辈子的梦,现在正一步步做。我还要申请课题,在林大的实习林场引种国际好的品种,搞一个六七十亩地的“国际梅登录精品展示园”,已经写了可行性报告,地方也选好了,就等投资了。”
全世界梅花和果梅约有1000多个品种,中国约有500多个品种,目前在园子里培育的仅有200多种。陈老计划在2007年元旦起,也就是赶在奥运会的前一年,在“国际梅登录精品展示园”开一个国际展览会。希望国外的品种来参展,种在他们的展示园里,这样就大大丰富了国内品种,并为梅花走向世界创造了条件。
陈老已年逾80,可是,他还有许多梦想要亲自去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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